郁濯说完这通混账话,就眯着眼睛半仰躺在榻上懒散地笑起来,压根儿没指望周鹤鸣回话。
可周鹤鸣开口了。
少年人酒劲彻底弥散干净,他看着郁濯,也一字一句地回应道:“你和他虽然一母同胞,可是他心性纯善,温文有礼,待萍水相逢的平民百姓都很好;你却不然,你在宁州横行霸道,品性恶劣,弄得满城惶惶。”
“你如何能同他相提并论?”
郁濯睁开眼,似是被这一番劈头盖脸的指责打懵了,只定定地看着人。
周鹤鸣却没再停留,径自转身离开了,身影很快被吞没于呜咽寒风里。
郁濯起身吹灭了红烛,外头夜色正稠,院里枯枝消隐在墨色雪雾中。
狗东西。
这十三年来,郁濯已被无数人明里暗里说得一无是处,原本早将挨骂视作寻常,可没有谁是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数落给他听的——怎么偏就姓周的如此惹人烦!
他原想着左右不过和周鹤鸣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完全改了主意——他定要来犯上一犯,这姓周的同他仅是初见,凭什么如此言之凿凿?
他凭什么。
郁濯将帐侧景泰蓝博山炉一脚踹翻,袅袅的檀香顿时浮了满屋,却半分安神的作用也没起,他将自己潦草裹进喜被中,越想越气。
郁濯翻来覆去了半宿,好容易压下胸口火气,天色渐明时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被米酒给薅起来了。
他火气怨气纠缠在一起,倦得眼睛都难睁开,胡乱将褥子扔到米酒身上一通好骂,骂完后舒坦一些,心安理得地闭了眼,使唤米酒伺候自己穿衣。
米酒早已对他喜怒无常的臭脾气见怪不怪,方才他在门外敲了半晌也没人答话,若不是周鹤鸣已经铁青着脸等在前厅里,他是断断不会自寻不快,来叫自家主子的。
“主子,照规矩今日须得进宫面圣。周将军人在前厅,马车也已经备在门口了。”
“面圣”这两个字叫郁濯眉心狠狠一跳,神智瞬间清明,不耐烦道:“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前厅时已经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面孔,甫一看见周鹤鸣,对方就把脸转过去了,一个字也不愿同他多讲。
郁濯凑上去,周鹤鸣眼下乌青色隐约,可见昨夜这人也被他气得辗转难眠,思及此,郁濯那点余下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简直要乐出声来,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透出轻快:“还傻站着干嘛?走吧,小将军。”
见周鹤鸣不动,他又颇为愉悦地开口:“还是说小将军昨晚没睡好,直到现在酒都没醒?”
周鹤鸣这才阴沉着一张脸,扫过郁濯同样乌青的眼下,闷声说:“你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郁濯嗤然一笑,指着自己的脸叫周鹤鸣瞧仔细:“昨夜小将军自己认错了人先来招惹,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他倾身贴近,眯眼挑衅道:“你以为你是谁?谁都稀罕你醉时那点儿真心纯情?不过是昨夜高床软枕确实引得小爷起兴,自己玩儿到后半夜,也算没浪费洞房花烛。”
周鹤鸣彻底站不住脚,他憋了半天,只咬牙切齿地憋出声“不知廉耻”来,便抬腿逃也似地朝门口飞快走去。
煊都的大街上还洋溢着昨日的喜气,二人却一路无言,直至入了宫门,远远瞧见个冻得鼻头通红的小太监,郁濯方才快步贴近周鹤鸣。
他们靠得这样近,好似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新婚燕尔。
小太监是新人,自辰时二刻就候在宫门处,愣头愣脑地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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