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尽管立于廊檐下,众人官服的下摆和靴子还是被打湿。
浓密的雨帘扫过福寿寺,奔山外洪洞去了。
邓知府望着雨幕在远处山峦上方来回扫着,心想,洪洞的庄稼拔节这一关是过了。
果然如渠首所料,洪安涧河已轰轰地响着,自福寿寺前流过。
邓知府要去河边看看,寺里煮好了小米饭,一众人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便下山。
眼前河水咆哮着疾速下冲,有些令人胆寒。
邓知府指点着,“若在此开个渠口下去,周壁村之上万亩旱田变水田。”
白知县道:“大人所想下属也曾有过,只是苏堡属古县,古县开渠而洪洞得利,需大人主持。”
邓知府:“此由工房操办,你洪洞出人力、物力即可。”
白知县:“想我周壁村以上各村必踊跃来赴。”
邓知府原本想这里看看,便回平阳城,但这一折腾已经晚了,便又随白知县回了县衙。
饭后,邓知府将白知县留下长谈至深夜。
白知县:“这两日与大人和众同僚一起巡察,过田野,察民情,所得颇多。尤其与几位渠首相谈,让属下惭愧。古往今来,渠水之争不绝,同是洪洞境内,洪安涧河各渠各村井然有序,偶有纷争,必告官依官府裁决。而霍泉南北,年年械斗,死伤人命已成惯例。若依洪安涧河各渠治理,灌溉之时节,无论丰水、枯水各渠各田均等,无人能犯,说不定还能多打千石粮食。”
邓知府道:“白知县日日与洪洞百姓相处尚且如此,此次巡视之前本府只想看看苗情,未知经理农桑之义理和艰辛。让任副主事来,再备些酒菜,我三人边吃边谈开渠之事,今日晚饭似没吃饱。”
任副主事:“大人,属下已去了汾河边勘验。安水车可行,但要费些曲折。汾河水春夏不均,水车距岸远,则春天枯水时够不着水,太近则夏天淹太多无法使用。若水车处筑一矮坝,春天把水截过来,夏天水自坝顶流过,水车仍能使用。”
邓知府:“预估耗费多少?”
任副主事:“属下估算三架水车得三百到五百两。灌溉百亩田,合一亩田三至五两,怕是水车使坏了,本儿还没回来。”
邓知府摇摇头,“如此我自苏堡开渠引至周壁村之上,岂不得过万两。”
白知县:“若从各处征役夫,所灌溉田土之户摊些银钱,官府所耗会折到半数,若受益大户多认捐些,耗费则更少。”
邓知府让再把钟副主事喊来,结果刑房梅副主事和崔推官也跟来了。
梅副主事道:“只剩我二人,既是公事,听听也无妨,顺便沾杯酒喝。”
几人大体估算了一下,这条渠修在山脚处,免不了与大小石头纠缠,即使全部用役夫,仅钎、铲、筐、米粮等加上修坝,全算下来要耗银三千。
钟副主事:“大人,各位同僚,自下官到户房任职,所有公务支应从未宽裕过,虽说户房本就过的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只是这窟窿不能越拆越大,最后就维系不下去了。”
邓知府:“当下我府库能出多少银子?”
钟副主事:“据属下所知,户房的活银就是东外城的课税,今日进今日出;眼下石炭有了些进项,但仍是入不敷出,难有节余,能周转开的不过数百两。”
邓知府问:“白知县这边能出几何?”
白知县:“下官库中余银通常不过一、二百两,不过米粮倒是能周转千石左右。”
“如此,府里出银,洪洞出米。将来渠修成,所增粮产你当交府库一半”,邓知府半认真道。
梅副主事笑道:“大人的渠还没修,就先分粮了。”
邓知府叹道:“当下平阳府消耗太大。银子和粮食都是流水般地出去,接续不上则前功尽弃。我们挺过了这一段艰难,以后慢慢会好过起来。”
按朝廷惯例,邓兆恒任期满三年,便该回京复命候任了。但平阳的事情才刚铺开,他的意图和想法还未达成。为此他连着向恩师和岳丈写信陈情。
恩师姚忠书寻了个时机,单独面见圣上:当下调邓兆恒回京,平阳府就剩个烂摊子,不如把平阳府交给他,待局面改变过来再调回。
圣上与首辅议了议,虽已经有人盯着平阳知府这个官职,但还是决计在邓兆恒身上赌一下,觉得他留任利大于弊。
邓兆恒并不知这些,但从恩师和岳丈的回信中,觉得会在平阳府干下去。
次日,邓知府早早动身,照旧他在前面骑马,轿夫跟在后面。
巡视十来日,今年的秋粮他有了些底。
郑天野冶铁所那边大致顺利,他交给常主事的差事也应该办完了。
出了洪洞地界,行至北麻村,已近中午。
打前哨的快马早已告知乡里长老,备了白米饭、青白菜炖豆腐、水萝卜炖猪肉在路边等候。
一张小桌儿,几条凳子让邓知府和同僚坐,其他人原地蹲着狼吞虎咽。
还有一小坛乡民自酿的酒,邓知府喝了一口,又酸又涩,却也有些劲力,能解乏。
就着白菜、米饭喝了两碗,嘱咐推官给足官票。
“这等小村庄,如此招待我等几十人饭食,怕是已竭尽全力,莫让他们亏了。”
饭后改为坐轿,不知不觉在轿内昏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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