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亲戚春红家。
进了院子喊,出来的正是她,叫高春红,细瘦的身材,黄黄的鹅蛋脸儿、单眼皮儿、挺鼻子、薄嘴唇儿。
见了玉环忙万福道:“嫂子来了,快进屋。”
春红娘听声也迎出来,把玉环让到炕沿上坐,说起秀才长吁短叹了一回,问她这三年的日子是如何过来的。
叹道:“当初多好过的日子,家里驴骡好几头,儿子中了秀才,方里五村有数的好人家,稀里糊涂就啥都没了。”
说得玉环又眼泪汪汪的。
春红道:“娘,我嫂子大老远来,别总提伤心事了。”
给玉环沏了碗茶,暗里打量着玉环,“嫂子,你回平阳城住去了,那儿比咱这乡里好,人来人往,见世面。”
玉环想到来此的正经事,抹了下眼,换了换心情,脸上挂起笑道:“婶,我这回来是想给春红提门儿亲。”
见春红娘期待地等她讲,便说:“这男家父母早亡,就他一人,今年三十岁,秀才没的时候他随我干哥来帮了几日忙,想你们见过的,就是背有些驼的那个。”
春红娘听了脸色有点儿沉,“你一说我想起来了,个子挺高,年纪也不算大,就是个罗锅儿,和我家春红怕是不般配。等她爹回来再说,这种大事总得让他拿主意。”
玉环道:“一开始我看他是个罗锅儿,也觉得比不上一般人。慢慢久了,才知道人挺精明能干。在东外城做牙纪已有些年,还开着店,咱乡里、城里不少人都从他那里取棉花、送棉纱,日子要比一般人强许多。且人也仗义,要不整日与我干哥厮跟着。”
春红问:“就是骑着红马往城里来回跑的那人?”
玉环:“就是他。他是肩罗锅,不是背罗锅,从前面看不出来。”
春红娘数落闺女,“谈亲事哪有自己插嘴的,没羞没臊。”
春红被娘骂得脸一红,躲到东屋去了。
玉环道:“婶,咱都知底,我也就没避讳妹妹,你莫数落她。我是看这个人能撑家过日子,春红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你若愿意,便让我叔去脚店与我说一声,我带他上门来提亲。若不愿意,就等等看有没有更合适的。”
玉环一口气说完,又与春红娘说了会儿闲话,便要下炕告辞。
春红娘说:“此时不当不正,你走半路正是吃饭时辰,吃过饭再走。”
春红也竭力挽留。
玉环见春红娘不大愿意,春红也不清楚,这么稀里糊涂地走,不如等春红爹回来,看看他是何态度。
饭将要煮熟的当儿,春红爹背着一大篓谷茬儿回来了。
玉环忙出去万福道:“大叔下地回来了。”
春红爹把满篓谷茬倒在院里,拍着浑身的土,“玉环侄女来了,自你离村就未再见。”
玉环看着院里成堆的谷茬说:“大叔地种得好,年年能收这么多谷茬。我在乡里时候得干哥给送几担石炭,才熬得过去。”
春红爹:“说起过去,是你们家秀才种地不行么。他要是自个儿能种地,再加上你纺线,也足够你两口儿人用度。”
玉环:“我那地说是二十亩,官家拿走一半,佃户再拿走一半,最后便剩五亩的进项,我与秀才喝稀粥刚够,连盐钱都无。大叔你这是好地还是中地。”
春红爹:“你那是富户的日子过穷了。我这十多亩中地,一半谷一半麦,自己种省了佃户那一份,加点瓜、菜也够吃了。”
春红爹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早早成家另过,眼下与老伴儿、女儿一起过。
午饭是馒头、小米稀粥,还有一小盘盐芥菜。
春红娘对老伴儿说:“玉环是来给春红说亲的,啥都好,就人是罗锅儿。咱闺女长得周周正正,说起来寻个罗锅儿,怕乡里人笑话么。”
玉环又把莫耀祖的境况说与春红爹,看了一眼春红娘神色,“家境倒是挺好,人也高高大大,就是个肩罗锅么。”
春红爹吧咂着一口芥菜,道:“种地越来越不景气,累死累活还吃不饱饭。我看不如城里,地不种,活不干,却高头大马、绫罗绸缎,春红要是落到城里,强似守着庄户过日子。”
玉环一听春红爹像是同意,嘴里嚼着馒头笑道:“我婶说不行,大叔说行,不知春红妹是何主意。”
春红脸一红,低头道:“我听爹娘跟姐的。”
玉环看出春红心里愿意,便问春红爹:“大叔,我没章程了,你说咋办?”
春红娘接道:“他爹说得也对。发送秀才那天,我看那人除了罗锅儿、岁数大些,倒是能干。我说话玉环别不爱听,秀才那是文曲星下凡,要啥有啥,末了养活媳妇都费劲,还早早撒手把媳妇给坑了。”
春红爹对老伴儿瞪眼,“侄媳妇来你家了,你瞎说也不管人家心里难不难受!”
老两口儿抬了几句,玉环道:“大叔,我婶说的也是实情。我是晚辈,说话不用太讲究。”
春红爹说:“这么的吧,按乡习办,春红大闺女出不了门,我隔几日去相相他家。我看上了,这亲事就能定,你便带他来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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