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粗重的喘息和喉咙里的吱吱声。
邓知府探头道:“老人家,出来说话。”里面喘息声压抑着小了些,却是没有回应。
刘凤田道:“邓大人不必理会。这些盐户一入盐田,吃盐恨不得吃饭一般,不出俩月,喉咙里便装了哨儿地喘起来。故新入盐户一到先告诫,盐田的盐固然白吃,但吃坏了却是自己受罪。还曾在这里鸣锣告示,吃饭时不得多放盐。”
邓知府:“盐户粮食从何而来?”
料玉白道:“由官家自外一并购入,分卖给禁墙内盐户。”
邓知府:“盐户不得自行出入吗?”
料玉白气愤道:“这些贼盐户给不得半点机会,你随意让他出去,他敢将那浸了盐的腰儿、裆布穿着出去。故凡有要紧事出去者,必是要细细查验了才得放行。”
刘员外嫌邓兆恒问得太多,似有不满之意,说:“我等替朝廷做事,若管不住,盐随便往外带,这二十里禁墙岂不是白修,我又如何为朝廷课税。”
邓知府:“一个盐户一年产盐几何?”
刘员外把头扭到一边,与左知县指手画脚,似没听见邓知府问话。
料玉白看着心里冷笑道:“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刘员外不吃你这套,你又奈何。”
府里跟来的盐铁监史忙过来说:“回大人,每家盐户所据田块不同,背卤水付出的辛苦亦不同;意外的诸如被雨水冲了之类也有,故而每户多少不等。总之要向盐池交足份额,余下则是自己的。”
这盐铁监史因喝了药酒按捺不住被舞妓搀回房,他旖旎乡里一通折腾,出来才知自己失了官体,心里极是窘迫,又怕被知府大人责罚,此时见知府问话无人理,便上前补上。
邓知府有点尴尬,但心里也生起气来,便喊道:“料御史”,料玉白忙凑近前。
邓知府本要发作,转念一想,这刘员外和料御史却是不怕自己的,方才给了自己一个软钉子,再给一个大钉子,自己又能把人家如何?
便转了口气,说:“料御史,时候不早,明日你我将巡视冶铁所,早点回去歇息。”
一行人回庄园的当晚,刘员外又是酒食如流水般,邓知府举杯向刘员外致谢。
刘凤田自是各等官员见了无数,懂得曲徊圆场,到邓知府席前敬了酒,两眼像深不见底的水潭看着他道:“大人心怀天下苍生,图治我平阳,下官深感钦佩。河东盐池看似守着天下之财,只收银子便可,其实大不易。以大人所见盐户为例,盐户少了盐产不济,如之前大人所言,致使百姓无盐可食,便是下官失职;而盐户太多,徒增火耗,且盐价低迷,朝廷科不到银,则下官有负朝廷重托。故河东盐池非农桑一般多多益善,多与少之间,常令下官头疼不已。”
邓知府:“听刘员外一讲,所付辛劳非外人所知啊。”
刘凤田又道:“大人知我啊。所谓靠山吃山,我耗费些银两亦非入我自己囊中。大人看这庄园一切皆从此出,俱为往来各位大人所用。若无此,我等眼前杯中美酒、席间美食、身边歌舞妓又从何来?我便是长着十张嘴又能吃用多少。”
一席话说得邓兆恒手端酒杯有些尴尬。
刘凤田又把话绕回来,“下官操劳些,诸位大人吃喝玩乐愉悦了身心,再为百姓谋事,岂不是各得其美?”
邓兆恒敬酒道:“刘员外言之入理。盐务是朝廷要务,是刘员外肩上之责,亦是本府之职,日后若需本府出力,责无旁贷。”
二人再次举杯共饮,结束了话头。
此时不断有人过来敬酒,邓知府怕喝多了误事,都让身后海量的许化民代饮了。
刘凤田见酒喝不下去了,便道:“明日大人赴冶铁所,下官盐务在身,便不陪大人同去,一切由料大人操办。若巡视完毕还有闲暇,再来敝处歇息几日。我怕大人就此别了回府,已命人备了些许薄礼。大人勿辞,明日一并带上。”
邓兆恒略客气了几句。
宴席散罢,刘凤田与料玉白又亲自引领,将邓知府送至客房,饮茶闲叙了一会儿,各自安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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