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邓知府一行辞别刘员外,向南奔冶铁所而去。
料御史昨夜痛饮了药酒,将白日的缺失补了回来,早晨已是极度萎靡。
他见邓知府又是骑马,心下一万个不乐意,却也不得不无精打采地跟在邓知府身后。
而郑天野和钟副主事经昨日之事,已知河东盐池的势力非同一般,连邓知府也小心翼翼。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路不敢大意。
行了约七十里,宿于路途驿站,
第二日又行了三十多里,东面山峰开始如墙般伴随在左侧。
邓知府手搭凉棚望了望道:“这便是中条山么?”
蒲州向知县已早早迎了邓知府一同前往,道:“正是,大人。中条山孤立如墙,抵至黄河岸边,是晋南之天然屏障。”
众人远远望见东南山脚下,一大土围之内,棚顶相连绵延二、三里,上空烟气蒸腾。
行到近前,大门外车马进出,门口军兵把守,旁边的两杆彩旗已被烟尘熏得没了模样。
早有军士远远看见进去报了。
冶铁监史叫付常秀,中等个儿、黑面容、大嘴大眼。他已先知知府大人率众要来,得报忙脱了满是烟火色的常服,换上青色官袍,带了几个常驻的小吏迎出来。
见为首的白马红袍,一身风尘,身形虽不魁梧,却是透着挺拔伟岸之气,身边几个陪同倒是认得,忙上前跪拜,向邓知府自报名号。
邓兆恒下了马,望着眼前烟熏火燎、喧闹嘈杂的一大片道:“我平阳冶铁,出自蒲州,又都倚赖付监史常年操办,劳苦付监史了。”
此时日头正盛,邓知府和马已汗湿全身,又被烟火味呛得两眼酸涩。
付监史见邓知府一行人眨眼流泪的模样,便道:“诸位大人且随我来,此时节正值南风,我们去上风口避开烟尘。”
马和随行衙役都带到别处,一行人在棚顶下穿过。
一座座大炉火焰熊熊,炉前若干鼓风车旁几个壮汉赤脯轮流鼓风不停。
每座炉前铁水流入地槽,再汇入更大槽内。另一群汉子亦赤膊,执湿木棍围着铁水不停搅拌。
有壮汉执长柄铁勺将大槽内铁水盛至一个个方形坑内,又有壮汉执铁柄将凝固铁锭架至外面。
如此共十余座冶铁炉,排列绵延数百尺。
邓知府一行人快步行至东侧高处,方脱了烟熏之苦,彼此说话也能听得见了。
顶棚之下,长排的桌椅板凳,都灰黑得发亮。
众人坐定,几个军士和夫役抱着一摞瓷碗过来倒茶
付监史说:“诸位大人,这里棚户简陋,无洁净立身处,暂且喝茶喘歇息,卑职让人做些饭食充饥。”
邓知府问:“此冶铁所有夫役多少,年产铁多少?”
付监史:“回大人,连匠夫、军夫及轮班匠人共一千五百余人,年产铁二十余万斤。”
邓知府:“二十余万斤铁运往何地?”
付监史:“少部分往河南府,大多运往陕西去了。只是往陕西多为朝廷调配,我冶铁所得利几乎不能维持日常。”
料玉白接道:“陕西不仅缺铁,还缺银子。我平阳所输铁料,多为朝廷划拨,以平阳所纳赋贡课税相抵。”
邓知府笑接道:“然每年赋贡课税只增不减啊。”
众人听罢都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邓知府接着道:“若我产出增加多于赋税增加,我平阳还是会越来越利多。就如这冶铁,若产出翻番,难道赋税也翻番不成?反之,若赋税翻番,而我产出不增,岂不是更艰难?”
众人听着点头称道,邓知府又问:“此处夫役来自何处?”
付监史道:“大多来自周边各县徭役。本来岁服役三月,因三个月操作刚至熟练就到期,故改为两岁服役六个月。”
邓知府:“若给你一千五百常年夫役,可否将出铁翻番?”
付监史道:“回大人,应是能的。只是厂围、造炉需要时日,约半年余才能填石烧炼。”
邓知府问钟副主事:“我襄陵筑坝已半年余,所耗多少?”
钟副主事:“至今共耗粮近六千石,其它各项耗银近五千两。”
邓知府听得心里一疼,怪不得李墨林时常叫苦,原来消耗这么大。
邓知府笑着问付监史,“原来你出的铁归别处,没了粮便找平阳府要。”
付监史也笑道:“大人,确是如此”,他觉得这个邓知府没有官架子,但却是个机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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