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邓知府派人来催李墨林带帐簿到知府大堂,想是已经急了。
李墨林起身将范忠玉带来的帐簿和米票三下两下收拾好。
他因为生气,眼窝有些发红,对恭立在案前的范忠玉说:“你回去听候,估计马上便会传你。邓大人能砍你头,或许也会放你一马。呆会儿如何说,你自己想清楚。”
李墨林在前面大步走,一个小吏抱着帐簿后面小跑跟着。
李墨林边走边心里怨着,范忠玉用十五两金子,便让自己替他担惊受怕,活该他吃些苦头;且看邓大人如何处置此事。
与平时议事不同,邓知府端坐大堂,脸色阴沉,而且刑房罗通判也在。
李墨林暗自道,范忠玉的官已是坏了,就看他命能不能保,恭恭敬敬把帐簿和米票呈上去。
和李墨林一样,邓知府只看了看帐目,米票看都不看就扔一边了。
李墨林道:“大人,以役代赈米粮出库俱由本房范副主事操办,方才属下看了明细,每日帐目倒也清晰,与流民人数大体相当。”
邓知府面沉似水不作声。罗通判被唤来后,已知是户房出了贪粮案,此时心道,且看范副主事如何丢掉头上乌纱吧。
秦推官气喘吁吁走进来,对堂上三位作揖道:“三位大人,方才下官于河东岸渡口追上运粮车,当场无处称量,略估为十五、六石。”
邓知府将手里帐簿一丢,喊:“来啊,把户房范忠玉拿来。”
范忠玉被两个带刀衙役带到,皀班的衙役分列大堂两边,执水火棍站立,堂上肃静一片。
范忠玉一看这阵势,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邓知府肘抵桌案,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范忠玉,你帐簿所记出库三十一石,为何只向流民运米粮一半?那一半现在何处?”
范忠玉跪在下面,小瘦脸儿已是蜡黄,没一点血色,故作镇定道:“大人误解属下了,今日共出库三十一石,先运一十五石,后一十六石还未及运出。”
邓知府追问,“为何三十一石不同时起运?”
范忠玉眼皮低垂着说:“大人,因在下有事,未能一下调齐运粮马车。属下正要再调马车起运,便被大人唤来。”
邓知府:“你自何处征调马车?”
范忠玉:“回大人,西关车马行。”
邓知府冷笑一声:“若你未向车马行订那十六石的车,便是你贪下了这十六石。若将筑坝以来你所征调车马数相加,你出库多少粮自是明了。”
出乎堂上人的预料,邓知府却先命秦推官带人去抄范忠玉的办公房和家宅。
李墨林怕弄乱户房的帐簿,也跟着去了。
此时大堂上,除了邓知府低头翻弄帐簿的声音,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声。
罗通判干巴着声音打破沉寂道:“范副主事,既到了知府大人面前,有何勾当便如实讲,隐瞒也无用。”
范忠玉眼皮儿往上撩了一下,心道:“我若说了脑袋便掉了”,脸看向一边,没接话。
邓兆恒心里正气得翻腾,自己以役代赈的脱困之策险些坏到此人手里,定要与他论个长短,否则日后何以在平阳做事。他当下踌躇的是将范忠玉惩罚到何种程度。
范忠玉此时觉得天塌地陷一般,强迫自个儿心思平息下来,想着还有哪些把柄。
李墨林与他透了底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房,范忠玉便把贪下的五百石米票共二十来张,就着水嚼嚼吞肚里,噎了够呛,剩下就是死不承认了。
邓知府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范忠玉,我各房上下好不容易收拢起来的流民都饿跑了,你还敢说每日出库三十一石?待证人一到自是水落石出。”
范忠玉心眼转着,证人一到,自是无话可说,今日不承认已然不行,如何寻个罪轻些的由头?
邓知府接着道:“你招不招对本府已无用。只是你若不招,头照砍,家产充入官库,妻儿籍入官奴”,邓知府突然提高声音,“此时你若招了,本府当下便将去抄你家的秦推官唤回,留你度日身家。”
说完,命人去传车马行、管库、襄陵坝的证人。
范忠玉突然大哭,磕头求饶,说:“大人,我愿招。”邓知府果然命人唤回秦推官。
范忠玉声泪俱下,“大人,属下确在以役代赈上做了多报少支之事,大人方才指谪句句精准,都是下官所犯。”
邓知府命文书笔录,谁知范忠玉却搬出了另一番说辞。
范忠玉说:“大人,我户房收支帐簿一是条律之内,另一则是条律之外。如历年布政司以上大人来我府巡视开支甚巨,多属条律之外;再如仅我府衙人员伙食律外开支每年千两以上,此皆为户房在多报少支上做出平衡来。此次以役代赈之米粮,本欲截留些在府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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