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知府回到内宅,边更衣边吩咐老何:“把郝云唤来,就现在。”
夫人接过他的官服整理着,劝道:“老爷连日像流水一般不停歇,吃饭也无定时,如何打熬得住。再多的事也要一件件去做。妾让厨子多做了几个菜,安心吃些酒饭。”
邓知府和夫人快要吃完,老何进来报:“老爷,郝副指挥到了。”
郝云行礼罢,邓知府将碗里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扭头问:“郝云,你用过饭否?”
郝云犹豫了一下,说:“属下用过了。”
邓知府摇手一笑:“没吃就是没吃。桌上剩了不少,你与老何将这饭菜囫囵吃了,我去喝口茶。”
丫鬟雪儿、小兰听了,马上又端上些饭菜。
老何拱手道:“郝爷,既然老爷让咱俩吃,就快些吃罢,别让老爷久等。”
内客厅里,邓知府斜靠着椅子喝茶,郝云恭立一旁。
邓知府问:“你近来办些什么案子?”
郝云:“回大人,都是些寻常案子。打砸店铺两起,街头斗殴、盗窃案几起。”
邓知府笑了一下,说:“你这个刑捕副指挥才是平阳父母官啊。”
郝云:“谢大人褒奖,属下不敢当。”
邓知府话头一转,“近些时日,平阳城流民状况如何?”
郝云:“回大人,自大人以役代赈以来,城内流民大减,一度近乎绝迹。”
邓知府一愣,盯着郝云道:“一度近乎绝迹?那就是说仍有,且还在增加?”
郝云:“本来都奔筑坝处去了,近来老幼、妇女却又回来,甚至青壮也有。”
邓知府皱着眉头,像问郝云,又像自言自语,“如此说,他们宁愿在城内游荡、挨冻受饿,也不愿去筑坝干活换个有吃有住?”
郝云走后,邓知府在客厅里开始心神不安起来。
以役代赈之策搞不下,流民之患将依旧,襄陵的防洪坝则成了笑话。
邓兆恒不会容忍这种势头演变下去,他要去襄陵坝巡查。
想到此,喊道:“老何,把秦推官唤来。”
第二天一早,邓知府带着秦推官和贴身随从,一行五人出平阳城西边和义门至河边。
冬天的汾河并不宽,冰上凿开水道,这边撑几篙、那边纤绳拉几下便过了河,然后再由北向南。
此时节寒气已浓,人和马都呼着白气。
一个多时辰后,到了襄陵县筑坝处,远远望去,数百人如蚁一般散在大堤上。
经过成排的窝棚,窝棚边上积水和屎尿都冻成了冰,几个人下马而行,人走尚可,马掌却打滑,马哆嗦着不敢走。
邓知府环顾四周,眼前上百个窝棚排成一片,窝棚的树枝、草秸外面抹着一层厚泥。
推开眼前一扇用树枝和草编的门往里瞅了瞅,黑暗、逼仄、阴冷,散发着臭味儿。
邓知府有些生气,郑天野做事如何这样不利索。
此时守堤的两个小吏跑过来,不认得推官和知府,却知是大官老爷,忙跪地磕头道:“小人拜见大人。”
邓知府本待发作,见他二人跪在尿冰上磕头,原本也担不了什么责,便问:“你们水务监使在哪里?”
小吏道:“回大人,监使有事,一早回平阳城去了。”
邓知府又问:“水务监使不在,你们这里谁掌管?”
小吏:“由小人和刑房差役共五人监工。”
邓知府脸阴阴地问:“你们水务监使常驻此处否?”
小吏:“回大人,水务监使约三、五日来看一回。”
邓知府没说话,两个小吏跪着不敢出声,秦推官已觉察出知府大人的怒气。
忙说:“大人,且上堤坝看看筑到何种模样。”
邓知府缓和了下语气,“起来吧,先去伙房看看。”
两个小吏边紧张地前面颠儿着走,边道:“大人,百人五个窝棚,配一个伙房,烧饭的都是老弱,青壮都到坝上去。”
邓知府弯腰下到那伙房,也是六七步宽、十来步长的方坑,方坑周边垒二尺高土墙,架长木和树枝做顶,土灶上安一口大锅,旁边木架上放着米面盆碗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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