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哩。”
赵俭:“是喝酒,又不让你吃饭,再说你现在是要回家——还是现在就回衙门?听我的,把银子掖好,喝几杯缓缓神儿,回值更房睡一宿,明天又是个艳阳天。”
就在街边一个饭馆的角落里,赵俭点了凉拌紫苏、猪肉炖萝卜、大葱炒羊肉、砂锅炖鸡公,一小坛杏花村和两碗葱花儿面。
这一趟二人确实累着了,王进福也惊到了,一起干了一碗。
赵俭跟王进福说:“肉是给你点的,我也吃肉,就是吃得少些。”
王进福:“赵爷饮食有何禁忌?”
赵俭:“我小时父母常念佛,肉也是尽量地少吃。我也就跟着不怎么吃肉。只是偶尔馋一回,弟兄们一起时跟着凑热闹吃一些。”
几杯酒下肚,二人话多起来。
赵俭用筷子点着王进福说:“老王,你别在我面前装——你跟老高一起办的案子,分没分银子?”
当初老高给自已一两银子的时候,王进福能猜出个大概,但具体事情却不甚清楚。
就含糊道:“我就是开始跟高爷去转了转,当时没看出三六九,往后人家也没让我掺和。”
赵俭眯眼狡黠地笑看着王进福,“当真?咱俩今天做下这事,我对你说也无妨。你知道杨爷和老高得了那犯事掌柜多少银子?”,说着伸出一个手指,脑袋往前凑了凑说:“一百两。我估计他两个应该是五五开或四六开。”
王进福听得吓了一跳,脱口问:“怎的这样多”?
赵俭冷笑一声,“一百两,那掌柜财没了,人保住了,店当下也算保住了;若不出这一百两,人抓起来,店也得关门。”
王进福往前凑着小声问:“你是说杨爷四,老高六?”
赵俭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怎么会?杨爷无论大案小案,无论任何人,有个规矩就是他要都有份儿,且不能比别人少。他跟弟兄明说,他分的银不光是他自己的,还有上面大人一份。”
“那咱俩今晚这事杨爷知道了咋办?况你也跟他说了要插手这案子”,王进福担心道。
赵俭冷笑道:“可是我还没插上手嘛,你看见了?杨爷看见我抓人了?”
赵俭吸溜了一口面条,夹了一筷子紫苏嚼着,喝了一大口酒,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接着说:“他杨爷捞得金山银山,我赵俭这几两银子也她妈挣得太难了。”
王进福说道:“赵爷自谦了。在我这小门户看来,赵爷是银子、面子都有了,比我这样的小百姓不知强多少。”
赵俭有些醉意,举杯敬王进福了一口,说:“老王,我听说你是军户,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可现在也娶了老婆,睡上了热炕头儿,眼看要当爹。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远的不讲,父亲是弘治元年的秀才,平阳府改制前,先做解州县令,后做临汾县主薄,一生清廉如水,晚年吃斋念佛。没多拿公家一斗粮、一两银。——怎么,你看我不像这种门庭的后人?”
王进福确实没想到,赵俭的先祖如此光彩,只是觉得他有些跟衙门中其他差役不太一样,有点傲气。道:“赵爷的先人真是荣耀过的。”
赵俭接着道:“我小时父母一心督促我读书,想让我胡乱挣个功名,成个家传宗接代。可我就不爱读经书,就喜欢攀墙上房。平阳闹瘟病,我的二老和二位姐姐一下就都没了;家里剩我一个。父亲的生前好友见我孤苦,写了个呈情信给本府一位同知大人,我还没到年纪,就在刑捕司步快挂名,领工食银,好歹不至于饿死。也早早就跟着弟兄伙出去办差,这么跟你说,第一次见官差吃罪徒的钱财,我也吓了一跳,一个晚上没合眼,爹娘在世可没教我这些;慢慢我也开始吃,就跟现在的你一样。”
赵俭又自个儿喝干了碗中酒,话越发收不住了。
想来是有些话平时不能随便说,王进福与衙门里的上下都往来不甚密切,嘴又严实;再者,今天二人一起做下了欺上瞒下,私放重犯的事,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索性跟王进福一吐为快。
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撸起袖子让王进福看胳膊上的伤疤,说拿人时被歹徒用利刀划了一下,半夜又冷又痛浑身哆嗦,没一个人送碗热水,要是两个姐姐不夭折,怎会如此孤苦。这些年靠着地头儿熟,办差卖力气,也不过每年多领几两工食银。
“老王你说,大家都一样地办差,老高城里买着宅院,养着粉楼赎来的妾;乡下大片的田地,老婆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杨爷更不用说,整个平阳城内外,哪个风月场中的红人儿不倚仗他几分,巴不得让他搂在怀里调戏几句,宿上一夜。他们花不完的银子,睡不过来的女人;我凭什么就得白天去拼命,晚上睡凉炕?”
赵俭说着一拍桌子,盯着王进福的脸,似要找到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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