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吃,李治就觉得自己同意打开晋州官仓的事干得无比漂亮,父皇知道了必然不会责怪他,反而会狠狠夸他,事急从权的道理,自小跟在父皇身边的李治早已懂了。
“若百姓们每日都能吃上香喷喷的米粥,这场天灾和人祸想必可以化解于无形,那该多好啊。”李治感叹地道。
罗云生斜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还是个孩子,没必要为他说的每句蠢话较真,罗云生很懒,懒得较真。
李治却是个聪明的小屁孩,而且极擅察言观色,罗云生流光一闪般的眼神被他捕捉到了,罗云生懒得跟他较真,他却跟罗云生较真了。
“恩师,治刚才所言不对吗?”
“殿下所言甚是,臣为殿下点赞。”罗云生心不在焉地道。
李治嘴一撇,道:“恩师何以如此敷衍治?”
罗云生叹了口气,道:“好吧,我为殿下说说道理,首先,喝粥是无法保证人的营养的,还要吃菜吃肉,如今这般年景,吃菜吃肉自然是奢望,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殿下仔细看过他们熬的粥了吗?”
李治懵懂摇头。
罗云生领着李治走到一口铁锅前,看着白色的米粥在锅中沸腾,领到米粥的百姓走到规定的用餐区,或蹲或站,大口大口贪婪地喝着粥,哪怕被刚出锅的粥烫得哇哇惨叫,仍迫不及待地把粥送进嘴里。
李治看得眼角直抽搐,心中泛起无比复杂的感触。
罗云生走到铁锅前,找伙夫要了一根筷子,然后将筷子笔直地立于粥中,筷子飞快地倒下,随之消逝在翻腾冒着热气的米粥中。
李治大惑不解:“恩师这是……”
罗云生叹了口气,缓缓道:“立箸于粥上,而箸不倒者,方可算真正不亏待百姓乡亲的粥,现在殿下也看到了,因为米少水多,一锅粥几乎煮成了稀汤,箸立而即倒,百姓们喝的这些东西,基本跟一碗清水没太大的区别……”
李治呆怔片刻,接着大怒,小脸迅速涨得通红,咬牙道:“好个晋州官府,竟敢克扣百姓的粮食,我找李刺史理论去!”
罗云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叹道:“殿下稍安勿躁,李刺史的做法没错。”
“连你也这么说?为何?”李治愤怒地瞪着他。
罗云生摇头,道:“看来殿下从小到大,两手未曾沾过阳春水,怕是从来没亲手烹煮过食物,煮饭,煮粥这种事是有讲究的,米多水少,煮出来的就是晶莹的饭粒,松软可口,米少水多,煮出来的就是粥,若是米再少一点,水再多一点,煮出来的当然就是一锅跟清汤差不多的东西,眼前咱们看到的就是这种东西……可是,晋州官仓的粮食只够城外数千百姓十日之用,这十日内,或许还有更多的难民百姓闻讯而来,老实说,官仓这点粮食,支撑十日都很艰难,李刺史这般做法,正是为了细水长流……”
叹了口气,罗云生无奈苦笑:“粮食只有这么多,煮粥时每多放一把米,或许百姓们将来就会少一顿饭,李刺史只能拼命的节省,再节省,保证百姓不被饿死的同时,也无法做到让大家都吃饱,顶多只能做到给百姓的肚子垫个底的程度,殿下,你能说李刺史的做法错了吗?换了是你,你该怎么做?”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李治语滞,吭哧半晌,终于面红耳赤地朝罗云生行了一礼,道:“是治冲动了,治向恩师赔礼。”
罗云生叹道:“殿下勿多礼,这是很无奈的法子,李刺史没办法弄来粮食,既然无法开源,只好拼命节流了,而我和殿下既然到了晋州,眼见晋州如此境况,遇到了就必须要担当,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治点头:“都是父皇的子民,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罗云生笑道:“甚好,那么,接下来咱们该想办法找粮食了。”
李治两眼一亮:“恩师有办法弄到粮食?晋州的官仓都开了,还有哪里有粮食呢?”
罗云生自信地一笑:“很简单,别忘了咱们有一千多人马,全部蒙上脸在晋州附近打劫富户地主,三天之内肯定能弄到不少粮食。”
李治张大了嘴,一脸懵逼:“………”
罗云生叹了口气,从李治的表情看得出,这个法子可能太奔放了,被孔颖达褚遂良这些酸儒熏陶久了,难免过不去道德这道坎……
“好吧,换个法子……”罗云生适时改口,道:“咱们找晋州附近的富户地主借粮,以官府的名义借,而且给他们算利息,这总行了吧?”
李治的表情顿时如融化的冰雪般,开朗阳光起来。
“听说晋州的富户都跑光了,而且十室九空,咱们哪里去找他们?就算找到了,他们还有粮食借给我们吗?就算有粮食,他们不愿借咋办?”小屁孩年岁不大,问题倒很多,连珠炮似的把所有问题都扔了出来。
罗云生干脆果断地道:“不借就抢!给他脸了还!”
李治的表情迅速结冻:“………”
“算了,不抢他,咱们是代表朝廷的仁义之师嘛,凡事以理服人,对不对?”
李治表情再次解冻,春风化雨,转忧为喜。
“……不过,讲道理太麻烦,不如杀了他们,直接把粮食搬走,将来还省了归还粮食的过程……”
李治表情再次结冻:“………”
在李治不断玩变脸游戏的聊天声里,一大一小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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