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他绾发梳髻,为他铺床叠被,为他端茶煮饭……为他做过一切妻子做的事,却终究不属于他。
柳轻狠狠地阖眸,用力关住眼中翻涌的液体,半晌,才又启眸,默默地盖好盒盖,将瓷盒掖入怀中,抬手轻抚菱镜——这里曾映过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个容颜。
他缓缓地移动脚步,抚过妆台、抚过帘幔、抚过玉扣、抚过流苏、抚过桌缘、抚过柱边……努力搜寻着有关于她的气息和痕迹。
这间屋子他不是第一次进来,但是,以往的每次,他全副心神都在那丫头身上,不想错过短暂相见的每个瞬间,现在,他才终于有时间细看这屋子。
绣帐空空,绣榻冷冷。
柳轻侧身轻轻地坐到床沿,仿佛生怕惊醒了榻上的人儿似的。
他温柔地摩挲着寒枕凉衾:丫头,这枕上可有你失望的泪水?这衾畔可有你梦回的伤思?
他忽然俯身枕到那枕上,萦绕在魂梦深处的熟稔气息悄然沁袭胸臆,他贪婪地汲取着那梦幻般的幽香,只觉得魂魄中某根紧箍着的东西骤然一松,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不为人知的悲伤和孤独,那些不可言说的心事和委屈,那些长久禁锢着他的沉重和窒息,都在这美妙的气息中消失消散。
恍惚中,他又来到那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姹紫嫣红,阳光明媚。
但他等了又等,周围却只是一片沉寂,他不死心地四处找寻,希望在哪个花丛中蓦地跳出一个淘气的丫头吓自己一跳。
“公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柳轻欣喜若狂,猛然回身——
天苍苍兮水汤汤,有伊人兮沐霞光。
金红万丈,将那个翩然的身影勾勒出一圈耀眼的光芒。
她明明是面对着他,他却看不见她的容颜。
“我该走了,公子保重。”
幽幽语声中,娇小的身影已越行越远。
她走过春之明媚、夏之繁秀、秋之萧瑟,最后,在冬之苍茫中,只剩一个淡淡的背影和一行浅浅的脚印……
霞儿!
他不顾一切地追上前想要把那丫头拽回怀中。
“别走!”
绝望的喊声将梦魇惊破。
柳轻猛地睁开眼——天光大亮,寒屋幽寂。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他呆怔了片刻,突然别过头去将脸埋入枕中,柔软的枕头懂事地努力吮吸着汹涌而出的泪水,不留涓滴——是的,他不配伤心、不配哭泣、更不配思念:自己之所以能一遍遍绝情地伤她、负她、推开她,是因为在自己卑鄙的内心深处从来都不相信她会放弃自己、离开自己!
他知道她爱着自己,所以才那般有恃无恐,哪怕自己娶了别的女子、哪怕自己将她拱手相让、哪怕自己对她冷落疏离,他还是无耻地以为今生今世能够占据她的情爱、占据她的悲欢,能够与她遥遥相伴、心心相系!
可是,他错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为失去那丫头而痛苦,但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明白过什么是真正的失去:
一别两散,再会无期,从此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这才是失去!
他再也无需躲避,无可面对,这才是失去!
他连偷看一眼、偷听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才是失去!
而他,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来面对这个没有了她的世界!
别走!
昨天为什么没有说出这两个字?
现在说了,又有谁听?
蓦地,院门口纷杂的脚步声打断了悲思凌乱的人,柳轻勉强收泪,惊疑地抬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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