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夫妻两个遇见了太夫人。
“娘, 怎么连您都惊动了?”孟观潮问太夫人。
太夫人解释道:“四娘贴身服侍的丫鬟找我来报信。”说着话,抬手抚了抚幼微身上的斗篷,见很厚实, 便放心地笑一笑, “走吧。”
婆媳两个分别上了青帷小油车, 孟观潮则带着谨言慎宇, 步行去往西院。
徐幼微的脑筋一刻都不得闲, 竭力回想着前世的事。预感告诉她, 前世的一场风雨,大抵是提前到来了。
回想的结果却让她无比懊恼:一无所获,蛛丝马迹也无所获, 对眼前情形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东西相隔, 她那时又是混吃等死的心绪,别说太夫人房里的风吹草动了,就连孟文晖几个妾室很不成体统地撒泼吵架,都是充耳不闻。
算了,不想了。
踏入三房居住的五进院落,徐幼微就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今日出了是非,还是这里的氛围一向如此:三房的下人, 越是二等丫鬟、大丫鬟、管事这样的,越有点儿像木偶,等级低的小丫鬟、婆子反倒是正常的。
因何而起?
前世,她只在五娘出嫁的前后来过几次。应该是人多热闹的缘故, 并没察觉到今日察觉出的反常。
说起来,那一世,四娘一直未嫁。大夫人背地里幸灾乐祸,说再醮的人的女儿,落入的门第再高,也要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
出事后……三房就没有人了。
遐思间,徐幼微跟随在太夫人、孟观潮身侧,走进四娘的居处。
四娘住在三房正屋的东小院儿。
二老爷、三老爷俱是阴沉着脸坐在外间,孟观潮自是不便看望四娘,也就在次间落座。
寝室中,大夫人、二夫人已经到了,三夫人神色呆滞地坐在女儿床前,要在两个妯娌提醒之下,才知道婆婆到了,起身行礼。
太夫人匆匆摆手,走到床前,看到了面色惨白的四娘。
四娘已醒转,头发仍旧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目光空茫地望着承尘。
“四娘,祖母来看你了。”太夫人在床畔落座,握住四娘的手。语声格外轻柔。
四娘眉梢微动,过了片刻,视线才有了焦距,缓缓移到太夫人脸上。
“这是怎么了?”太夫人柔声问道,“怎么就做了这等傻事?为何?”
不待四娘说话,三老爷的语声传入室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竟然胆敢自尽!不孝的东西!明早就把她逐出孟府!”
四娘的身形剧烈一颤。太夫人连忙握紧她的手,无言地安抚。
随后,是孟观潮凉凉地一句:“你闭嘴。”
徐幼微见四娘双唇干燥得厉害,便亲手倒了一杯水,送到她面前,柔声道:“要不要喝点儿水?”
四娘这才发现,小婶婶也来了。犹豫片刻,轻轻点头时,豆大的眼泪无声地掉落。
将她从湖中捞上来的,是长房的人,自然是先绕过三房,禀明大夫人。
大夫人命有经验的婆子给她排出腹腔中的积水,陪同着下人将她送回三房。
被救的及时,她意识恢复了清醒。
二夫人不知为何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催大夫人快遣人去请太医。
大夫人一脸难色,说大老爷在家的时候还好些,如今长房派人去太医院,太医总是磨蹭大半天才肯动,更何况,这大半夜的,更行不通了。说话间,却是眼珠子一转,当即遣人去知会四房,“于我是天大的难事,于四弟,却是小事一桩。再说了,三房这事情,可当真不小。”
母亲当即阻拦,得到的是两个妯娌看疯子一般的眼神。
之后,她面对的是三个长辈委婉或直接的责怪。
于她们,这是有辱门风的事。
门风么?这两个字,真是让她一听到就觉得讽刺。
直到此刻,祖母和小婶婶、四叔来了,她才得到了符合情理的出于长辈的关心。
她喝了两口温水,又听到了三老爷斩钉截铁的语声:“不管如何,我要将她逐出家门!四娘的名字还没上族谱。这事情谁也管不着!”
她身形僵住,觉得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下一刻,听到了小叔说:
“缘故。”
“动辄寻短见的孩子,要不得!”
小叔问:“你亲口问过她了?如何断定她不是被人算计而落水的?”
“你……我房里的事,你能不能别跟着搅和?!”
小叔轻轻地笑,“天下事,归天下人管。”
“……”
四娘死死地咬了咬唇,几息的工夫,心念数转,打定了主意。
“祖母、小婶婶,”她哀哀地望着两位长辈,“有人要害我,三房有人要害我,无处不在……我怕得要疯了。不是我要寻短见,是有人逼着我做了那种蠢事。”她挣扎着坐起来,不顾太夫人的阻拦,磕头跪拜两位长辈,“求祖母、小婶婶救我,这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四娘!”三夫人呆滞的神色变成焦虑,语声尖利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四娘看住生身母亲,眼中竟充斥着怨毒之色。她挣扎穿衣下地,踉跄着走向外间,“小叔,求您带我离开这儿,求您和祖母、小婶婶为我做主!”
三夫人本欲阻拦,却被大夫人和二夫人很有默契地拉住。二十一万两银子的事,让妯娌两个恨死了三房,眼下看到机会,自然乐得推波助澜,让老四收拾三房。
太夫人和徐幼微则急急地追上四娘,一左一右扶住她。
四娘走到外间,径自跪倒在孟观潮面前,已满脸是泪,哽咽道:“小叔,您救救我……”
孟观潮不动声色,和声问道:“这是不是说,你受了委屈?”
“是!”四娘道,“可我不敢说,只求能离开这儿。小叔,您明日把我送到庵堂都可以,我只是不能再留在三房。我也只想由您或祖母决定我的去向。”
“你给我闭嘴!”三老爷已是青筋直跳,霍然站起身来。竟然要出手打四娘的样子。
孟观潮安之若素,纹丝不动地坐着,给了四娘一个安抚的笑,“别怕。”
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二老爷狐疑更重:四娘说的句句是人话,可他硬是听不明白。他凭着直觉及时喝止三老爷:“你要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么?”
三老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对孟观潮说道:“老四,我说了,这是三房的事,你不要管。
“有些事,我能忍着你胡作非为,而有些事你若是管了,那么……你会后悔的。”
说着,他视线扫过四娘,“谁想让我不安生,我便让她死无葬身之处,会否连累无辜,可不是我会顾及的。”
四娘缓缓地垂下了头,身形微微地颤抖起来,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我说了,不敢说,便不会说。”
孟观潮似是没听到三老爷那番话,“你刚刚说,要将四娘逐出家门?”
“没错!留不得!”
“行啊。”孟观潮示意侍书怡墨将四娘搀扶起来,从容起身,语气闲散,“你也知道,我有往街上捡孩子的嗜好。就当你把她逐出家门了,我又领回来了,你我不如省了那些枝节。人,我带走了。”
“……”三老爷原以为会面对他的强势,他却如插科打诨的来了一出,一时间张口结舌。
太夫人和徐幼微俱是心生笑意。
孟观潮转向母亲、幼微和四娘,示意她们先走。
“不行!”三老爷扬声道,“来人!”
可应声而入的,却是谨言、慎宇。
孟观潮活动了一下双手的指关节,笑微微地看着三老爷,“怎么?想活动活动筋骨?”停一停,对谨言慎宇偏一偏头,“送太夫人和夫人回房。”
“是!”两个人丝毫迟疑也无,立时快步出门,追上太夫人和徐幼微一行人。
二老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圆场,“时候不早了,老四,你回房吧。”
九岁的孟观潮,就能与老大打个平手,十三四起,一个打随意哪两个都不在话下。
近年来,兄弟三个早就搁置了拳脚功夫,孟观潮则不是在军中,就是在宫里指点皇帝文武功课,一身绝学从没放下过。老三今儿也是傻了吧?居然明打明地跟老四较劲……老四巴不得呢。
孟观潮颔首一笑,步调闲散地出门。
二老爷瞪着三老爷,估摸着孟观潮已经走远之后,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出了怎样的丑事?!”
“不用你管!”三老爷拂袖而去。
二老爷被气得不轻,唤下人把三夫人唤到面前,问了同样的问题。
三夫人却如哑巴一般,一语不发,双眼中的呆滞却变成恐惧、绝望。活见鬼一般的神色。
“不说,好。”二老爷语声冷酷,“我想帮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说,便怪不得我了。来日三房遭了大难,再求我,可真就晚了。”
三夫人不予理会,望着虚空,仍是那副活见鬼的样子。
二老爷被气得不轻,没过多久便拂袖而去。
大夫人和二夫人则是稍后便闻讯,少不得无凭无据却理直气壮地斥责诋毁三夫人一番,到末了,却都觉得无趣:有什么意思呢?这女子比起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是一般可怜的人。
在孟家,除了太夫人,女子的地位身份,都是摆设。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他孟观潮是怎样的人?
这隐忍不发的前兆,预兆的只能是他引来的更猛烈的腥风血雨。
三房,不需要她们踩踏了,已经大难临头。
太夫人做主,将四娘留在了自己房里。
太医院院判的徒弟来了,诊脉之后,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开了个安神的方子。
孟观潮道谢,亲自送这名太医到厅堂门外,又唤谨言指派人手前去抓药。折回厅堂,站在居中的位置,他吩咐王嬷嬷:“把四娘唤来。”
片刻后,四娘来到他面前,太夫人与徐幼微也跟过来。
行礼道:“小叔的救命之恩,我真是无以为报。”
“得了,别说那些场面话了。”孟观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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