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斟酌多时才应声:“那你这意思, 不就是要与我们分家各过了?父亲临终前……”
“少东拉西扯。”孟观潮淡漠以对, “本就各过各的维持了六七年,眼下缺钱了,搬出父亲压我?你要不要脸?”
二老爷面色铁青, 却被噎得无言以对。
孟观潮道:“不服我这安排也行, 明日我就递个诉状到顺天府, 让顺天府尹评评理。”
二老爷立时道:“那怎么行?断然不可!”孟府若是到了顺天府打官司, 那么, 三兄弟与太傅不合的事情便会传遍街头巷尾, 到那地步,谁还会顾及着太傅给他们好处?
大夫人附和道:“那绝对不行,也犯不上。四弟, 你别动气, 有事好商量,慢慢商量……”
孟文晖始终缄默不语。其实,他在过来时的半路就后悔了:在徐幼微面前,他能说什么?不论说什么,都要给她个唯利是图的印象。做不到。
大夫人此时却望向徐幼微,“四弟妹,你说呢?”
徐幼微闲闲地道:“关乎庶务, 又是长房二房三房的庶务,与我无关,不便置喙。”
大夫人多看了她两眼。她是什么都知道了,还是天生性子绵软, 彻头彻尾的遵循夫为妻纲?
孟文晖敛目看着脚尖,若有所思。
孟观潮没兴致再与他们说话,“该说的我已说了,抓紧办。”语毕端茶送客。
三个人来时气势汹汹,离开时却是满脸颓然。
孟观潮和幼微洗漱歇下。
对那二十一万两银子,徐幼微先前只是听他提及,这时候深思,便觉得成事的难度太大了,“真是想象不出,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孟观潮漫不经心的,“高明些的仙人跳而已。”他手掌落在某处,“这叫做仙人抚桃。”
徐幼微失笑,推开他的手,“没正形。”
孟观潮笑着威胁她:“乖乖的,不然挠你痒痒。”
徐幼微一听就怕了,笑着用锦被裹住自己,往里边躲去,“欺负人。怎么好意思的?”
那边立刻追着缠上去,手轻轻松松地探入锦被,“徐小猫,欠收拾了是吧?”
“快起开,不带这样儿的。”徐幼微笑着捉住他的手。
夫妻两个笑闹成一团。
灯烛已熄灭,室内安静得只闻彼此的呼吸声。
原冲头枕着双臂,睁着眼睛,对着满室昏黑。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自己。
不知道。
看着她孤单又透着哀伤的背影,心里难受、窝火,便克制不住了,只想把她拎到身边,也那么做了。之后如何,压根儿没想过。
迄今所有的耐心、等待,几乎全部给了身边的女人。
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
在携手度过最甜蜜的光景之后,她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诀别信件,消失在他生涯。
那滋味……有一阵,他都要魔怔了。
派亲信找过小半年,没有下落。
终于清醒过来,面对被放弃的事实。不再找了,放她自由自在地生活。那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
代价委实不小。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知道,自己被那段感情废了,再不能够接受别的女子。
偶尔还是钻牛角尖,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忽略了什么,或是担心她已出了意外,香消玉殒,永远的,离开了他。
绝望、无望。
那样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观潮得空就唤他一起喝几杯,有时天南海北的闲聊,有时只是相对默默地喝酒。
观潮那个人,犯浑的时候,能把人气得吐血,但真正走近了,确然是有着千般好处的益友。
观潮不知道他为何消沉、低落,从没问过。但是,有意无意间提醒他,男人么,这一生都要担负的事情不少,譬如抱负、亲人、友人、姻缘甚至嗜好,失了一两样,还有其他。
他就掰着指头数,说要是这五样没了三四样呢?
观潮笑了,说到那地步,就可以厌世了,可以往死路上折腾。
他笑了一阵,想一想,说真是。
有些话,嫌矫情,便一直没与观潮说过。
譬如与之澄,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及;
譬如在军中一边掐架一边生出的惺惺相惜,承认观潮是用兵的奇才;
譬如在之澄父亲那件事中观潮与老国公爷的力保,他由衷的感激。
关系转好的时候,慢慢知道观潮的不易。孟家的情形,在他这种自幼合家和睦的人而言,简直匪夷所思。难以想象,观潮是如何在三个如狼似虎的兄长算计之下长大的。于是有些明白,观潮偶尔现出的嗜血的狼性,是自幼形成。
亲如手足之后,他开始大事小情地帮观潮减免烦扰,正如观潮不问缘由地护着他一样。
等到观潮的亲事落定,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观潮成亲两个月后,问了问徐家小五的病情,听完叹息一声,又微笑。
当时在想,自己这点儿事情算什么?好兄弟比他过得倒霉百千倍,人家都没怎么样,自己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就算看不开,明面上也得好好儿过日子,当个尽职尽责的官,做个孝顺的儿子,协助唯一的知己——事情也不少,足够将每一日填的满满的。
时光就在忙碌中消逝。他不肯寻觅新人,也不想再见到她。
就这样吧。
拥有过、失去了、心死了。可以尘封了。
可世事难料,她以最让他意外的形式回到了帝京。
他侧转头,凝视着她的面容,恬静、柔和。
睡着了。
居然睡得着?
无名火让他再一次失去冷静理智,伸出手去,毫不客气地拍醒她。
李之澄立时醒转。
他欺身过去,予以满带惩罚、侵袭的亲吻。
他吮吻着她唇瓣,让她感知到他气息烫热。
她渐渐失力,无力挣扎。
她只能模糊地出声讨饶:“原冲,别这样……我们,没关系了……”
唇瓣被重重一咬,她只能噤声。
原冲双唇滑到她耳畔,语声低哑:“我和你,是你一厢情愿地斩断关系。我从没那么想,从没认为你与我再无干系。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李之澄脑子混沌一片,他烫热的呼吸吹拂耳边,心跳又快了一些。
她错转身形,极力想要离他远一点。
原冲却不允许,末了更是因为发觉她在躲避什么而含住她耳垂。她所有的软肋,他都一清二楚。
李之澄身形僵住,觉得脸颊更热了。
原冲因为发现她这变化,心情忽然好了许多。牙齿轻叩,舌尖碰触,坏心地厮磨口中那颗玲珑耳垂。
李之澄呼吸不再挣扎,甚至于垂了眼睑,温柔辗转地回应。
原冲缓缓放开了她手臂。
李之澄竟也没趁势寻找利器,更无推拒,反而环住了他肩颈,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她微微侧脸,轻微而急促的呼吸间,双唇落在他脸颊,末了吮吻他唇角。
骨感的素手抬起,滑过他眉宇、轮廓,在他下颚停止,清澈目光凝住他星眸,语声轻柔:“今日你想怎样,随你。只是,明日我就让孟夫人发现我与你有染,把事情闹大。”
原冲有些啼笑皆非,这手段够荒谬,也够狠。只有这个小疯子才说得出。她若是哭得梨花带雨、好歹诉几句委屈,他也会罢手。可她倔强、惜命,不屑于为这种事落泪,更不屑以这种事赌上性命。
“你所依仗的,不过是我不想勉强你。”他语声宛若叹息,指腹在她心口微动,手势凉薄,“如果这儿不认可,我再要你,又有何用?”
语毕,不客气地咬了她一口。
李之澄漠然忍下那点疼痛,“认可你、不需你勉强的人比比皆是。”她的手再次覆上他俊颜,“这一张脸,何愁无人生死相随。”
“若是相伴无趣,相对无话,宁愿孤单。”原冲扣住了她的手,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谁愿相随我就要接受?我愿与你做夫妻,你怎么不接受?”
李之澄语气清冷,“你已经心存质疑,有了过不去的坎儿,如此,不如孑然一身。”
“对。我怎么能忘记,这女人曾那样绝情地离我而去。”原冲笑意寥落如晚来秋风,他拍拍她的脸,放开她,语声恢复平静,“睡吧。今晚再不会扰你。”
李之澄轻轻地透了一口气,“多谢。”
多谢?他讽刺地笑了笑。之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窗户,直到天色微明。
他起身穿上外袍,走到院门外,心腹长安已经在等。
“怎样?”原冲问。
长安禀道:“小的带人里里外外搜查了几遍,没找到任何可疑之物。李小姐现在用的下人也无异状,是带着两个孩子的一对儿夫妻。”
原冲嗯了一声。虽是意料之中,仍是有些悻悻然。毫无所获,那么,他把她劫到这儿的行径,在她看来,跟疯子有何差别?
她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破罐儿破摔了。
略一思忖,他吩咐道:“安排最妥当的人,把那宅子里的人监视起来。白日李小姐去孟府的时候,不用管。”
长安道:“小的明白。”
原冲伸了个懒腰,“备马。马车留着送李小姐。”
长安称是。
原冲策马回了原府。不用上大早朝,便赶在去衙门之前,到双亲房里点了个卯。
他彻夜不归是常事,原老爷子和老夫人不以为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听他说去同僚家中议事了,便不再提。
原冲想了想,问:“我能不能搬到什刹海住一阵?”前两年,和观潮一起在什刹海那边添置了别院,比邻而居。
原老爷子大概是起床气还没消,径自呵斥一声:“做梦!”
原老夫人万变不离其宗:“先娶媳妇儿,你成家之后,凡事好商量。”
原冲立时头大,拔腿开溜,“我去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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