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陈舒应了他一声,转身去倒了水顺道拎起药箱过去,“退热了也不能马虎,我给你换药,完了一块去梳洗。”
“我跟知府大人说了这几日养伤,你看家里缺什么,我去买。”
任长风抬起头,看她的眼神写满了委屈,“我给你定了喜服,裁缝熬夜赶出来的。”
“不听话?”
陈舒反问一句,伸手将他推回床上,自顾去揭伤口上的棉布,没看他,“别乱动,伤口又出血了。”
她昨夜清理了伤口附近的脓包,又挤出不少脓血,这会看伤口似乎比昨夜好了些。
口服加上外用,三四天差不多就该好了。
陈舒丢开染了血的棉布,唇边弯起浅浅的笑意,仔细给他换药。
还定了喜服?
考虑得倒是很周到,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她不答应?
傻气。
陈舒拿起药箱里的夹子取了棉花将伤口清洗干净,重新上药,动作娴熟温柔。
任长风屏住呼吸,心突突直跳。
跟她在一块,时时刻刻都是折磨,又疼又开心。
“抬下腰。”
陈舒拿着新的棉布偏头看他,“包好了不要乱动,你想买东西也得等好利索了才行。”
任长风耳根子发烫,抿着唇乖乖点头。
陈舒给他系好棉布带子,收拾好药箱盖上,“去梳洗,我待会去雇两个人回来,你养伤需要人照顾。”
她还得回同安堂。
“知道。”
任长风见她背过身立即松了口气,迅速将里衣系好外袍也弄好,单手撑着床下地。
陈舒笑了下,心情很好地开门出去。
她昨晚打了水在净房,不用去隔壁院里打水。
陈舒梳洗一番,回屋找来镜子弄易容。
“我给你弄。”
任长风坐过去,拿走镜子放到一旁,将薄薄的一层面具贴到她脸上。
陈舒抬眸看他,眼底流淌着笑意,什么也没说。
她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大仇得报,又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傍身。
便是将来真有一天跟他走不到头,说起来还是自己赚了的。
宠妃皇后她都当过,真不在乎将军夫人的位置,谁能抢走来抢便是。
何况,她是真的喜欢任长风。
热情直接,又对她掏心掏肺,眼里的爱意从来不作假。
“好了。”
任长风又出了身汗,拿起镜子又放下去,“等下,眉毛还不够深,太浅了容易看出来。”
他说着,拿起一旁的画眉炭笔,仔细给她描眉。
易容的面具会遮掉她如凝脂一般的肤色,显得黯淡无光,眉毛若是画得浅了很容易看出来,她脸上贴了东西。
任长风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细细描摹她原本就长得极好的眉,险些没忍住亲她。
屋里白得静悄悄,五月的暖风从门外灌进来,吹起陈舒的满头青丝,痒痒拂过任长风的手臂。
他喉结滚了下,给她画好了眉立即坐直回去,拿起镜子让她看,“这回没有问题了。”
“比我画的好。”
陈舒轻笑了声,放下镜子起身拎起药箱,“躺回床上去,我回医馆。”
任长风应了声,坐着不敢动怕她瞧出自己的异样。
陈舒又笑,背上药箱走了出去。
娇娇软软的嗓音散在空气里,听得任长风骨头都要酥了。
他用力擦了把额上的汗水,过了许久才缓过那阵悸动,躺回床上。
睡到晌午,任长风迷糊间听到陈舒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还未回来,是隔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像是新来的厨娘。
他耳力极好,听了会索性起来,又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开门出去。
“老爷醒了。”
厨娘看到他,脸上写满了意外,“夫人说她中午不回来,让老爷自己用饭。”
那夫人看着年纪不小了,这老爷倒是个俊俏的后生,还以为也上了年纪。
“嗯。”
任长风应了声,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到树下的秋千里,闭上眼。
陈舒喜欢秋千。
还在汴京时,她院里的秋千是他给做的,每年春日院里的花开了,她便常常坐在秋千上晒太阳吹风。
有时他换防回去,就站在秋千后推她。
她心情若是好了,便会与他说同安堂的趣事,笑盈盈的模样妩媚又勾人。
去同安堂的时间长了,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偶尔得闲也会兴冲冲的要下厨,就是做出来的东西没法吃。
任长风笑了下,起身去花厅吃饭。
过了晌午,院里安静下来,厨娘和小厮去其他的院子里打扫,任长风回房写信。
他要跟陛下说,日后留在安宣府不再回汴京,也不去驻军历练,只管好安宣府内的几千官兵,守住这一方平安。
陈舒的身份太尴尬,这件事不处理好,她永远不会点头。
他孑然一身,不知爹娘是否还在人世,不知自己来自何方。
封侯拜相于他毫无用处,既无家人可提拔也无子嗣需要栽培。
守住安宣府,守住陈舒便够了。
自六岁被老贾带回去,他的命就是陛下的。
如今,陛下给了他机会,他就要替陛下好好守住这儿的百姓。
让他们安居,为陛下分忧。
任长风写好信,仔细封起来拿在手中开门出去。
五月份的安宣府天气刚刚好,晴朗暖和,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忙。
任长风忍着疼到驿站发了信,想起陈舒喜欢吃冰糖葫芦,傻笑起来,满城给她找。
安宣府到底不是汴京,这等在汴京常见的玩意都没有。
他转了一圈,找到家糖果谱子买了些糖,又去买了几样新鲜的果子,一起带回去。
原本他还想去同安堂看一眼陈舒,怕她生气自己乱跑,便没敢去。
任长风回到家,将买来的砂糖和果子送去厨房,吩咐厨娘做冰糖葫芦。
厨娘似懂非懂,“这东西我没做过。”
“我自己来,晚间她回来你别告诉她是做的。”
任长风索性让她去忙别的,自己动手给陈舒做。
陈舒很晚才回。
任长风听到动静看过去,见她没带行李过来,眼底的火花一下子熄灭。
家里做了冰糖葫芦的事,他也提不起劲告诉她。
她还是不同意嫁。
“今日炖了鸡汤,我让厨娘把油都撇了。”
陈舒放下药箱坐过去,唇角微微弯起,“伤口很疼?”
她回来了,他居然不高兴?
“心疼。”
任长风闭上眼不看她。
“我看看。”
陈舒假装不知他在说什么,掀了被子就伸手过去,掌心贴上他的胸口。
任长风睁开眼,绷紧了神经看她。
“跳得很有力,没什么事。”
陈舒若无其事撤回手,还是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起来吃饭。”
任长风高高悬起的心落下,狠狠摔到地上。
她就没长心。
“对了,我今日带了粽子回来,亲手包的。”
陈舒丢下一句,扭头往外走,“很好吃。”
任长风听说是她自己包的粽子,又精神过来,下床跟上去主动问她,“放肉的粽子?”
“放肉的。”
陈舒眉眼舒展,“知道你喜欢吃肉,特意放了很多。”
任长风心底的那点失落霎时散去,露出一脸灿烂的笑,“亲手给我包的?”
陈舒余光瞄他一眼,淡然点头。
任长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敛了笑容,没一会又傻傻笑开。
她心里应该有他的吧?
“厨娘晌午那阵做了些冰糖葫芦。”
任长风嗓音轻快,“我没吃,等着你回来一块吃。”
“膀大腰圆的厨娘?”
陈舒捂着嘴轻笑,“还长胡子?”
任长风一下子红了脸,耳根子也烧起来,乖乖认错,“阿姐……我错了。”
“下回不许不听话。”
陈舒偏头看他,没吃到冰糖葫芦就觉得甜了。
她喜欢甜的东西。
可惜安宣府地处边境又是苦寒干燥之地,卖的吃食都是方便储存,方便带走的。
来的那会刚过元宵节,街上都没有卖糖人的。
“知道了。”
任长风嘿嘿笑。
她开心便好。
吃过晚饭,任长风梳洗一番穿着中衣回房,老实躺好等陈舒给他换药。
陈舒捧了一盏灯过去,打开药箱给他换药。
天凉,伤口愈合的情况又好了很多,边沿已经看到明显的结痂,没有再继续化脓。
重新上了药,她收拾好药箱从容出声,“我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阿姐。”
任长风抬起头,嗓音一点点低下去,“能不能留下?”
他想要个准话。
“今夜不会再高热,你好好睡一觉再过两日就能全好。”
陈舒有点想笑,也想留下来照顾他,可现在还不行。
她得安排好了才能住过来。
同安堂的师弟师妹,都知道他是自己的远房表弟,他们忽然住一块总归不好,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她还没安排妥当,得让师弟师妹们不起疑,还得让府衙的那些人闭嘴,不在私下说他闲话。
可这些事还不能告诉他。
怕他藏不住。
“那你明日早些过来。”
任长风退而求其次,“我想吃馄饨。”
“行,我明日过来了就给你带。”
陈舒脸上绽开笑容,嗓音绵软,“睡吧,茶水在桌上,夜里渴了就自己起来喝。”
任长风乖觉点头。
她明日还来便行。
等陛下回信他就再求她,求到她答应为止。
陈舒带上门出去,暗暗想着要怎样避开同屋的师妹,自己给自己写一封信。
她们住一块,容易露出破绽。
易容这事她都每日提心吊胆,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出了大门,陈舒背着药箱慢慢往回走,想到可以去卖笔墨的铺子买纸时顺道写信,顿时轻松起来。
任长风之前一直是侍卫,不懂人情世故,脑子里也没有那般多的弯弯绕。
他心思简单,给什么命令便做什么,对赵珩来说是一把非常趁手的利剑。
自他到了安宣府,城内的地痞都少了,都怕这位年纪轻轻的参将。
陈舒想到任长风在自己跟前,时常无措脸红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
她算是死过一回重新来的人,没什么不敢试的。
转过天,同安堂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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