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这样下去。
任长风的前途那般好,自己的身份如此敏感,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届时,说不定会害了他。
陈舒暗暗叹气,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忙起来的日子总是过得比较快。
到了三月霜雪融化,安宣府染上风寒的病人也多了起来。
陈舒从早上忙到天黑,经常神经半夜才跟着师妹一起回去。
如此忙了七八日,任长风忽然来医馆找她。
陈舒看了下等着诊脉的百姓,无奈走到任长风身边,让他到一旁坐等。
“我不急,你忙完了来。”
任长风低下头,说完坐到医馆前堂的角落里,偷偷看着陈舒。
陈舒也不在意,进了柜台继续帮助师父抓药。
“师姐,那是你兄弟啊,长得很俊俏。”
俞森给了一张方子给陈舒,看看任长风又看看她,略好奇,“你姐弟二人长得不大像。”
“不是亲生的,他是我远房表弟。”
陈舒瞥他一眼,拿了方子去抓药,“别瞎打听我的事,我不爱听。”
俞森挠了挠头,尴尬应声。
他就是好奇一下,没想打听别的。
那小子长得是真英俊,还是安宣府联防营的参将,好几个师妹看到他就脸红,恨不得上去跟约他一块看戏。
陈舒的长相很平常,就一双眼特别好看,他以为是亲姐弟才多嘴问了。
“二师兄,那不是任将军吗?”
小师妹走到俞森身边,曲起胳膊撞了他一下,压低嗓音打听,“师姐有没有跟你说,他婚配了没?”
“肯定婚配了啊,他和我们一样从汴京过来,这般年轻便当了参将,家里的关系不简单。”
俞森说的头头是道,“一般这样的家世,都会早早给他定亲的。”
任长风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就已经是联防营的参将,再过一两年就升将军了。
这可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没有定亲事。
“知道了。”
小师妹鼓着腮帮子走开,低下头,忙活手中的活计。
陈舒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偏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任长风。
他背后的关系确实不简单,这次来安宣府是赵珩派他来的,协助知府张奉如管好整个安宣府。
与其他人相比,他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
陈舒笑了下,继续按照方子将需要的药材拿出来,称好分量倒入准备好的纸上。
忙了大概一个时辰,来看病的百姓少了些。
陈舒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水,交代俞森和其他师弟师妹一声,走出柜台朝任长风走过去。
“忙完了?”
任长风站起来,耳根子悄然发烫。
方才,他一直在看着她,不知她是否发觉。
“忙完了。”
陈舒戴上口罩,露出一双妩媚好看的眼,柔声道,“到外边说。”
任长风的耳朵更烫了些,恍惚总有种自己被她看透的错觉。
走出同安堂,他左右看了一圈,抬脚往馄饨摊的方向走去,“陪我去吃馄饨,明日我得带兵出去追盗贼,可能得一两个月才回。”
陈舒偏头,笑看他一眼,淡然迈开脚步。
便是没有男女之情,他们对外也是姐弟。
他要去抓来侵扰边境的盗贼,于情于理她都该送送他。
“我听说这段时间医馆很忙,你累不累?”
任长风嗓音低低的说,“若是累了,我养你。”
“不累。”
陈舒遮起来的脸上浮起浅笑,双眸微弯,“阿姐不要你养,阿姐有很多很多的银子,留在同安堂学医,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为自己恕罪,也为了感谢赵珩和苏绾。
她这条命算是他们给救下来的。
“哦。”
任长风应声,唇角无意识抿起来,不知该跟她说什么。
她是继太后。
陛下放她出宫便给了她许多的银票,足够她吃喝玩乐过完这辈子。
真不缺自己那点可怜的俸禄。
她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所以拒绝得干脆利落。
任长风想着,又开始烦躁起来,“我可以照顾你。”
照顾一辈子。
“阿姐不需要人照顾,等哪天老了就买一座宅子,请人照顾。”
陈舒眼底的笑意变浓,慢悠悠跟他打太极,“倒是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跟我说声,我给你找媒人去说媒,给你筹备婚礼。”
年轻真好,心思简简单单,喜欢谁就想着跟谁在一起。
她的心老了,深宫十几年一颗心早就磨得刀枪不入,便是有弱点也不敢轻易泄露。
“阿姐莫要说笑,我不会娶别人。”
任长风咬牙,嘶哑的嗓音满是烦躁,“一辈子都不会,我只想娶你。”
那些姑娘再好,也不是他喜欢的。
“阿姐一直把你当弟弟。”
陈舒有些无奈,“就只是弟弟。”
她不配,他这般直白热烈的喜欢。
任长风脚步顿了顿,复又迈开脚步往前走,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要做她的夫婿,不是弟弟。
余下的几步路两人都没说话,到了馄饨摊前,任长风掏出铜钱递给小二,仔细交代,“一碗十个多放肉,一碗二十个正常包。”
陈舒坐下来,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任长风。
青年脊背宽阔,身量颀长挺拔,黑色大氅披在身上,如雄鹰翅膀一般。
单是背影就与那些读书人不同,有力量,又稳重。
不怪小师妹会心动。
自己若是没进过宫,没婚配,也会喜欢这样的年轻后生。
陈舒笑了下,收了目光看向桌上的筷子筒。
她未去选秀前,主母从来不让她出门,她没见过几个男子,只知晓主母让她去选秀目的是希望她死。
她不爱高宗,没用过几分真情。
邀宠献媚,不过是希望自己在宫里能活得长久些,死也要死在高宗后头。
“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就一会。”
任长风坐到她对面,一开口便红了脸,“离这不远。”
他找了许久的房子,才选中离这儿最近的一处。
这样她早上去同安堂,可以先吃了馄饨再过去。
隔壁是面馆,她若是想吃面了也不用走远,都在一条道上。
“好。”
陈舒望着他泛起暗红的脸,摘下口罩笑了声,没多说。
任长风脸上的颜色更深,想好了她若是拒绝,自己该如何说服她的措辞,生生卡在喉咙里。
他抬起头看她,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院子,与汴京的住处几乎没差别,眼神渐渐变得灼热。
有她在,那才是家。
“阿姐。”
任长风的喉结滚了下,站起来,徐徐倾身靠近她,温热的指腹贴上她右边脸颊,心跳如雷,“易容有点脱落了。”
男人温热的指腹贴上来,动作很轻地按了按易容的边沿,那双手似带着某种魔力,让她克制不住地分神,心底一片酥麻。
“长风。”
陈舒迅速避开他的手,压下乱了节拍的心跳,冷淡出声,“我自己来便可,日后不可这般没规矩,让人瞧见了不好。”
他从不敢唐突自己,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
任长风的眼神黯淡下去,老实坐好。
陈舒扭头看向街道另一头,心跳慢慢缓和下来,决定一会再跟他谈一次。
他们在一起没有结果,也没必要。
吃完馄饨,任长风带她往前走了一阵,拐进另外一条街,停在一座宅子前。
“你买的还是租的?”
陈舒的心跳又开始乱。
想要不顾一切他在一起的疯狂念头,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出现。
从自己踏上秀选之路,他是第一个认真跟自己说喜欢的人。
那么年轻鲜活,又那么的优秀。
“买的,陛下说要我守住安宣府,镇军将军下月到南境,任东南驻军大将军。”
任长风开了门,嗓音哑哑的说,“阿姐,以后这儿就是家。”
陈舒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是你的家,阿姐是外人。”
“不是。”
任长风及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门内,抬脚勾上门。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关上。
任长风收回手臂的力道,用力将她抱住,“阿姐,嫁给我。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你在哪家就在哪。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想娶你。”
他的命是她救回来的。
“松开。”
陈舒心跳如雷,那种心慌又期待的感觉,比自己入梦第一次侍寝时还要强烈。
“你答应了我才松开。”
任长风再次收紧力道,无论如何都不放开她。
“阿姐没法答应你,在阿姐眼中你和亲弟弟一般。”
陈舒稳住心跳,放弃挣扎,“听话,阿姐真的不适合你。”
上一回他假装醉酒也说了同样的话,那次她未有多说,是担心他乘着酒劲胡来。
这回不同,他很清醒。
“我知道了。”
任长风松开她,拿出一把钥匙塞到她手中,“我明日要出去,阿姐过来帮我收拾一下。”
他就猜到她会拒绝自己。
“这回发现的盗贼不知是何来路,骑马骑得很好,武功也高强。”
任长风垂眸看她,嗓音底下去,语气委屈,“我争取回来。”
陈舒嘴巴张了张,犹豫许久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安宣府与东蜀接壤,西北方向则是无尽的草原,常有盗贼出没。
这些盗贼跨过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这些日子,她在同安堂听到了不少百姓在说这件事。
她很担心他。
“走了,我这会就得回府衙清点人手,准备干粮挑选马匹。”
任长风扭头往外走,一张脸像是烧着了一般,红得显眼。
她若是进了屋子,肯定会看到自己的安排。
等自己抓到盗贼回来,还会再求她点头。
房门打开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陈舒站在原地出了会神,捏紧手中的钥匙,抬脚往外走。
等得闲了她再来收拾,这宅子看着不小,得花上几天的时间才打扫得完。
陈舒回到同安堂,等着看病的百姓都走了,难得清闲。
她坐在柜台里,捧着针灸的医书看了会,外边进来几个人,脚步声很重。
“几位是哪儿不舒服?”
俞森放下手中的药杵迎上去,“内症还是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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