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尽头,书辞神色惊喜地朝他走来。
“上个月接到书信,还以为你得耽搁好一阵,没想到能赶上中秋,太好了。”
“一会儿去换身衣裳,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菜。”
言罢,她将晏寻腿边的沈瑶抱起,往沈怿身边凑了凑,鼓励道:“瑶瑶,你不是老说想爹爹么?现在爹爹回来了,给他抱抱好不好?”
沈怿微扬起眉,尽量让表情显得温和一些。
饶是娘亲在旁,沈瑶的戒备还是没放下,她咬着嘴唇迟疑了片刻,终究扭头去,紧紧抱住书辞的脖子。
“哎,你害什么羞,这真是你爹……”
早知道会是这般结局,沈怿倒也没太失落,只无奈的笑了一笑,轻摇头。
其实长时间赶路的人并不适合跟着吃喝玩乐,更应该好好睡一觉。
知道沈怿疲惫,众人没有待太久,用过饭后便告辞离开。
沈瑶原本是跟着书辞住在一块儿的,而今他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肯进屋,只一言不发地拽着自己的嬷嬷往别处走。
等书辞哄完了闺女回房,天色早已大黑。
刚锤着肩膀行至床边,沈怿便从后面抱了上来,一年没见了,想媳妇还是多于想女儿的,耳鬓厮磨了一番,问了句废话:“这么久没回家,想我不曾?”
“想,当然想。”书辞抬手去摸摸他的头,回答得不是一般的敷衍。
实在不能怪她,成日里有两个要带孩子,还都是半大的年纪,最难伺候,忙得都没空想男人了……
沈怿不知听没听出她的语气,良久埋首在她颈窝,半晌突然长长叹了一声,似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郁结堵在心口。
“怎么了?”书辞总算发觉不对,“难得一家团聚,怎么还叹起气来?”
“你说怎么?”他无奈,“为夫我在外面不眠不休的保家卫国,回来女儿却跟着别人跑了,我能不心塞么?”
“我现在算是知道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是为什么了。”
他自问自答:“八成是儿子不认他,何必自讨没趣。”
书辞明白缘由,忍不住想笑,转身去伸臂回抱他,轻拍着沈怿的背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不要紧,横竖瑶瑶还小,慢慢来,她会接受你的。”
“自己的女儿还得要她接受?”沈怿摇头叹息,“天底下怎会有我这么可怜的爹……你也不帮帮忙,看着姓晏的欺负我,你就高兴了?”
“什么话。”书辞推开他,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解释,“我可是天天拿着你的画像让女儿叫爹的,可画和人毕竟千差万别,谁让你一年没陪过孩子呢?”
作为父亲,未能尽到责任,还非得要闺女认自己是有点牵强了。
沈怿果然开始认真的反思。
书辞缓缓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对你,我觉得并不难。”
“你高看我了。”他对小孩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是高看,你就没感觉……”书辞勾着他脖颈,忽然浅笑开口,“瑶瑶很像一个人么?”
“谁?”
“像你。”
“怎会像我。”沈怿摇头,“不是更像你?”
她并不着急解释,只颇为神秘的扬眉,“你往后就知道了。”
但是往后……
沈瑶仍旧对他保持距离,充满戒心,仿佛这个从天而降的爹更像个招人烦的不速之客。也不知书辞口中的那个“知道”究竟是指的什么。
沈怿觉得她说的并不全对,沈炼的暴脾气是源于他,而沈瑶则完全不同,她很文静,不爱闹腾,生来就是个秀气的姑娘。
而这一点也不像书辞。
不过女儿家温婉些没什么不好,今后长大了会更讨人喜欢,倘若不那么排斥他的话,沈怿想必会非常满意现下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小孩子的厌恶是不加掩饰,写在脸上的。
他不会哄,也没耐性,很快便选择了放弃,破罐子破摔。
然而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总猝不及防的发生,派去南疆小国的使臣失踪了,人是高远护送的,此事过错全在他,的确没什么好辩解。
可恰好遇上沈怿心绪不佳,当场就发了火,把一帮手下训了个狗血淋头,鸦雀无声。
其实相较从前,训人已经算是最轻的了,没动手开那间暗牢,众人已是谢天谢地,分外老实的垂头等挨罚。
偏不巧,沈炼带着妹妹路过花园,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是没什么,早就司空见惯,沈瑶却一个愣怔,毫无征兆的,“哇”一声哭了出来。
简直平地一声雷。
在场的几个大男人包括沈怿在内,全都懵了。
等回过神时,双双手足无措,各种法子轮流试了个遍,这小姑娘的眼泪比洪水还厉害,压根收不住。
沈怿只能让人先去找书辞,在原地里不安地踱步,实在是头疼,到底还是把她抱起,来来回回的走。
杯水车薪谈不上,倒有几分火上浇油的架势,越哭越厉害了。
最后还是沈炼灵机一动,不晓得从哪儿找到一张生锈的面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套上了,沈瑶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书辞约摸是在午睡,侍女没敢打搅,上来把小郡主抱走的是她奶娘,临行前还连声朝沈怿致歉,后者挥了挥手,显然已没脾气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一干人等齐刷刷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他才隐约感觉有哪儿不对劲。
夜里将睡之际,沈怿冲书辞问道:“你到底每天给女儿看的,是什么画像?”
提起这个,她立马兴致勃勃地从案几后取出一卷画。
展开来一瞧,果不其然。
他咬咬牙,把画抖了抖,几乎快贴到她脸上,一字一顿:“带面具的?!”
书辞无比认真地解释:“这个比较好看。”
“……”
还说女儿像他,哪里像他了?这母女俩的喜好分明是一模一样!
沈怿极力调整呼吸,仍旧没忍住,沉声叫了句“言书辞”啪的一下把手边的靠枕扔了过去。
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怿父女二人的沟通都是经过那张面具,尽管他心里很不悦,可还是不情不愿的坚持了下来。
大概也是当了爹的人,在包容上,他居然有了很大的改变。
时节从秋入了冬又从冬转到春,初春,王府中的小池塘刚刚破冰,水面上浮着细细的一层冰渣。
沈怿出了书房往外走,脚下的泥土散发着青草的香气,有绿色重新破土而出。
他看着又一年的万物复苏,忽然感觉,自从那些事情落定后,日子一日过得比一日快了,五年的时光仿佛在眨眼之间,什么长公主、肖云和、青铜麒麟,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而那些旧时的记忆愈渐模糊,连偶尔回想起,细节之处也开始朦胧不清。
池塘边,站着个矮小的身影,依然搂着她的布老虎,只是目光专注地平视前方。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背影莫名的熟悉,似乎在梦里,或是许多回忆中见到过。
有那么一瞬,沈怿觉得自己明白了书辞那句话的意思。
水面的浮冰上悠悠飘着一个藤球,不是很精致,但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把玩的,表面上的纹路被磨得很光滑。
沈瑶就巴巴儿地站在那儿,不吭声,也不离开。
老嬷知道她喜欢,想去找人帮忙捡,可一时半会儿又不敢留下她孤身一个。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有股劲风自耳畔划过,黑色的影子一路涉水,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捞球,转头,回身,一气呵成。
沈瑶看得发怔,只见那个分外高大的人在她对面落下,停得稳稳当当。
沈怿把手里的藤球随意玩了两回递给她:“拿好。”
话才说完,方意识到自己没戴面具……
正担心这丫头会不会不给他台阶下,一双小手已颤巍巍地把藤球接了过来,随即扬起脸,声音略低地唤了声“爹爹”。
时隔那么久,沈怿还是头一回看见她笑,虽然一直以来她都板着张脸,不过笑得时候还真是……挺可爱的。
像书辞。
葡萄架下,秋千还在随风摇晃,凉亭内有人已摆好了瓜果,正在朝这边摆手。
沈怿微微一笑,伸手去牵她。
“走了,你娘叫你呢。”
她脆生生的诶了一声,一手抱着球,一手由他握着,脚步轻快的,往前方走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老王:为什么连女儿的好感度也要用刷的??
面具:谢谢大家,又骗了一次戏份……好久不见!我又诈尸来更新了……【发誓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写包子】老王和辞的日常到这里就结束了。
因为暂时没有什么灵感,番外篇就先更到这里。
追文辛苦了【比心】
下一本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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