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活了十几年,书辞从来没在陈氏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
记忆里她永远精神抖擞,永远锋芒锐利,就像上次言则入狱,哪怕天塌下来,眸中依然有运筹帷幄的底气……不像现在。
陈氏瞧了她半晌,嘴唇微启着似是要说什么,最后欲言又止地转身离开。
言书月见她走远后才从廊上跑过来,“阿辞。”她握着她的手,轻声解释,“你别怪娘,她一直想来找你谈谈的,就是拉不下脸说话……”
“我知道。”书辞不甚在意地伸手去抹了抹她眼角的泪花,淡淡道,“你别哭了,往后娘和弟弟还要你照顾。”
一想到言则已经不在,言书月心下不禁酸楚,又想到她不再愿意随她们一同生活,愈发难受起来。
可就在眼泪要溢满的那瞬,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忍了回去,然后坚定而又认真地对着书辞点了点头。
没有人可以一直长不大,当替她背负一切的人一个一个全都不在了,也就必须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东西。
因为要搬家,一下午院子里的仆从们都在整理杂物,书辞在屋里待着发霉,在院里坐着碍事,干脆从偏门出去,准备上街走走。
傍晚的太阳倒是很好,不冷不热的,照得人通身舒服,她漫无目的地从巷子转到街上,一扭头,却见得一个布衫老者在自家正门前打量。
不时望几眼门扉,不时又四下里环顾,鬼鬼祟祟的。
难道是青天白日踩点,准备夜里做贼?
书辞狐疑地走过去,试探性问道:“老人家,您找谁?”
“哦,我找……”对方闻声转头,这一看,两个人都愣住了。
书辞退了两步,伸出食指指着他,诧异道:“您……您不是,刘大伯吗?”
半年前离家出走,在小山村上偶遇的老大爷,因为小住过几天,书辞对他还有些印象,回想起来之后,脑子里又瞬间炸开了花——对了,他说是自己给梁秋危守墓的!
那他岂不是认识她爹?
眼见她还记得自己,刘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我。嗨呀丫头,好久没见你长高啦。”说完就探手过去摸她脑袋。
书辞任由他拽了两把发髻,“您到我家来干什么?”
提起这个,刘晟冲门前挂着的那些惨白的玩意儿问道:“你家这是死了谁?给谁办丧事呢?”
这是近来她最讨厌回答的一个问题,书辞眼底的神色暗了下去,艰难地牵起嘴角:“我爹。”
听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刘晟轻松的表情瞬间换做愕然,猛地抬起头看她,“什么?言则死了?!”
在案前取了三支香点上,几缕白烟顺着刘晟脑袋顶飘至天花板。
他神情凝重地对着言则的牌位拜了三拜,方将香插入炉子内。
“真是世事难料。”盯着灵位中深刻的几行字,他眉峰深锁地摇头,“我还当他是在给女儿办喜事忙不过来,谁想那日一别竟是永诀……”
书辞原站在边上沉默地看着,不由从这一句话里琢磨出许多内容来。
“大伯……您认识我爹?”
刘晟也没瞒着她:“对,老相识了。”
“那、那梁秋危的事,您也知道?”她觉得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点什么。
刘晟双目往她脸上睇,很快便已明了,“看样子,老言临终前把那死太监的事告诉你了?”言罢,发现不该当着人家女儿面这么措辞,于是又顿了下,改道,“……死得其所的大太监。”
幸而书辞一时半刻还没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爹,一门心思只在他守墓人的身份上,“……这么说,当年梁秋危把我托付给爹爹的时候,也有您的一份?”恍惚记得言则提过一个叫老刘的人。
莫非就是他了?
刘晟果然点头道:“可以这么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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