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青媳妇在几个管事媳妇堆儿里,便召她到跟前耳语几句,李青媳妇便去了。
一时,李青媳妇到松柏院,谢松谢莫如等已各回各院,各自歇息去了。便是惯常在谢太太跟前的谢莫忧,也回了自己院子。谢太太谢尚书于卧室说话,素蓝见李青媳妇过来,问,“嫂子可是有事?”
李青媳妇原是谢太太身边儿服侍的大丫头出身,此时便不去打扰谢太太休息,对素蓝道,“也没什么事,只是劳姑娘替我传个话儿吧。”
“什么话儿。”看李青媳妇笑眯眯的模样,府里又是大喜庆的日子,便知不是坏事。
谢尚书谢太太夫妻正坐在榻上说话,谢太太剥个桔子道,“看着公主性子不错。”
谢尚书亦道,“是啊。只要他们小夫妻和睦,我就放心了。”
老夫妻两个说些儿孙事,素蓝进来添茶,谢太太问,“刚刚谁来了?”外头听到有人说话。
素蓝笑,“是李嫂子,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刚刚大姑娘打发她去外头看了看,对她说,二爷要是骑马,就不用过来回禀,倘是坐车,就让她过来禀一声。她见太太歇着,便没进来,叫我代禀。”
谢太太登时笑了,与谢尚书道,“这孩子,就是心细。”自己儿子自己清楚,除非雨雪天,不然谢柏向来是骑马的,他不惯坐车轿,嫌气闷。今日既是坐车,必是与公主同车。谢柏的脾气,尚书府出身,二十岁的探花,少年得志,倘不是公主相邀同车,怕是他做不出来主动说‘与公主同车’的话。
谢太太心下欢喜,对谢莫如便不吝赞美了,道,“这次阿柏大婚,家里这么多道喜的亲戚朋友,我原还想打算叫阿枫媳妇过来跟我忙上两天,不想有莫如莫忧打下手就够了。莫如这孩子,的确能干。”关键是也不见人家怎么忙,就把事办得又俐落又好。谢莫如效率高,谢太太自然会更多倚重。至于谢莫忧的心情,人早晚得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谢尚书耐心听了,谢太太忽然叹了口气,与丈夫道,“腊月初一,是莫如母亲的生辰。”一般来说,都是做媳妇的要牢记婆婆的生辰,到谢太太这里,是反过来的。主要是方氏以往也显赫经年,哪怕这些年方氏不再出门,她的生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忘记的。
谢太太这话说的多精准,莫如母亲,是啊,莫如母亲。谢莫如一日较一日的出众,谢家不再漠视谢莫如,自然也不会漠视她的母亲。
谢太太发愁的是,方氏的生辰要怎么办。谢太太低声道,“大办吧,她那个脾气,肯定不成。”更不能当不知道,忘了。正是因谢家不能再“忘”下去,谢太太方与丈夫商量,“庆不好庆,贺不好贺,衣裳首饰,恐怕她根本不看一眼。”这可怎么办?
谢尚书一言便解了老妻的难处,道,“不如与莫如商量看。”谢家可以供奉着方氏,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如今烦难,是不知怎样才能让谢莫如满意。既如此,不如直接与谢莫如商量,让谢莫如明白,谢家看重她,尊重她。
谢太太道,“要依莫如的性子,怕会说,不必家里麻烦了。”
“大加庆贺,的确不妥。倘莫如这般说,就置办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给她。这些年,魏国夫人心里记挂的就是莫如了。只要莫如好,她也就放心了。”方氏的行止,其实并不符合谢尚书的审美。但方氏有一件事非常明智,当初谢太太想抱了谢莫如来养,方氏宁死不肯。
这一步,方氏明智至极。或许,再过经年,便是方氏收获的季节了。
这一步,也是谢家憾事。当日未觉如何,如今错失至宝,怎不令人吁叹。
谢太太道,“要依我说,这倒不必再问莫如了。咱们问,倒像故意似的。我命人置办些东西便是。”
“还是问一问她。”谢尚书道,“有时,规矩礼数显的繁琐,可是,只有规矩礼数做全,才能显出诚意。”你不问她,她也能明白家里的难处。但,这是不一样的。谢莫如难道会看重一场寿宴,她难道不知道她母亲的寿宴是绝对没法大办的吗?她都清楚。她要的也不是寿宴,她不求签,不信神佛,那,她信什么?她不信你,也不信我,她只信她自己。
她帮你理家,揣摩你的喜怒,探知你的心事,宽慰你,讨好你,她要什么?夸奖赞赏?金珠玉宝?不,如果她要的是这些,你我何需在此烦难呢?
她要的是地位。实实在在的地位。
她一句不言,你已经不能忽视方氏的生辰。她不开口索取,我已劝你给她她想要的。我愿意这样做吗?是的,我愿意,这个孩子,如此机敏聪明。她知道父母之心,特意吩咐下人去看一看我小儿子是不是与公主同车。她不说一句奉承的话,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开怀。
如果这是手段,谁不喜欢这样的手段。
有这样的手段,我怎会不给她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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