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蔺承佑:“当然是因为它自视甚高了,要知道它当年——”
突然一顿:“你刚才说什么?”
滕玉意不明就里,忙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这和尚禅理精深。”
蔺承佑怔了怔,他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扔掉手中的树枝,笑着颔首道:“你说的有理,我怎么忘了这个,这和尚可是‘禅理精深’,我总算知道为何连四大护法天神的陀罗尼经幢都拦不住这魔物了””
绝圣和弃智惊讶地张了张嘴:“师兄这话的意思是……”
“再高深的佛门阵法也别想拦住它,”蔺承佑回头看阵中的和尚,“此物在佛门浸淫多年,怎会不知如何破阵?
降魔的思路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他扬声道:“各位前辈,借一步说话。”
道长们领着徒弟们讶然过来:“世子。”
蔺承佑道:“历来佛门叛徒都据佛门之法来收,但此物已经堕入魔道,不该再依常理来行事。
罗汉阵困不住这魔物,它假意被困,不过是在等阴力全部恢复的那一刻,趁它没逃出来前,我们得赶快摆道家的玄天制魂阵。”
“玄天制魂阵?”
众人大惊,这阵法比玄天阵还要复杂,历来攻无不克,就是有一点不好,就是对主阵人和护阵人的要求极为严苛,阵法要有三七二十一人,且必须是……
蔺承佑环顾四周:“再拖延下去,我等谁都逃不掉了,我来主阵,能助阵的立刻给我站出来。”
见天和见仙互望一眼,无奈摆摆手道:“哎,世子,这回老道可帮不了你了,我们可早就不是童男子了。”
他们嗓门不小,此话一出,蔺承佑面不改色,林中那些娘子和婆子们却是一默,滕玉意瞠目结舌,原来如此,她虽然一直留意着蔺承佑这边的举动,却没提防听到这样的话。
绝圣和弃智率先跑到师兄身后。
又有好些年轻道士也陆续举手:“贫道也可以助阵——”
一晃眼工夫,便凑足了二十人,加上蔺承佑,足够启阵了。
蔺承佑从袖中抖出锁魂豸,施咒让其变成一柄长剑,正色道:“别忘了方才的教训,此物能使的鬼蜮伎俩远比我们预想中要多,待会不管发生何事,记得切莫分神。”
年轻道士们齐声应了,当即依照阵法各自占好。
蔺承佑又对各位道长说:“烦请各位前辈帮忙掠阵,尤其要护好林中之人。”
见天等人凛然点头:“放心!”
阵中的和尚似乎察觉了什么,一边在阵法中挣扎,一边怪笑道:“道家之人,焉能管得了我佛门中事?”
蔺承佑一嗤:“‘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你这等天地不容之物,也敢妄称佛门中人?”
说话间纵身一跃,翩翩然跃到树梢上,立好,以剑指天:“东海神明阿明,西海神名祝良,南海神名巨乘,北海神名禺强。
四海大神辟百鬼,荡凶灾,急急如律令。
(注2)”
“破——”
随着蔺承佑这一声号令,幽暗的夜空里,从四方袭来四股银蛇般的光亮,亮光抵达蔺承佑的剑尖,汇作一股银浪,阔达数尺,绕剑蜿蜒而下,蔺承佑蓄力将剑尖往前一指,那股银浪便坌然涌向阵中的和尚。
阵中的道人们闭目诵咒,合力帮蔺承佑把那雪光催到极致。
和尚被那符电一打,仿佛被利刃刺中要害,痛得呜嗷惨叫一声。
那叫喊声灌入人们耳中,比雷鸣还要低沉。
滕玉意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缘觉方丈等人的木鱼声和念经声拔高几分,耐重已经受了伤,再听这梵音便觉痛苦不堪,蒲扇吃力地在胸前举了举,无奈挥舞不起来,脚下趔趄几步,再次低吼数声。
这吼声震得林中树叶纷纷落下,蔺承佑剑尖一垂,凌空画地,诵咒片刻,猛然将剑尖一抬,再次击出一股银电。
耐重被打得身躯一矮,仍在勉力抵抗,身躯猛烈晃动,试图举起双手。
蔺承佑怎肯让这魔物找到阵法的罅隙,早暗自将全部内力灌入剑尖,对峙间,额上已满是汗珠,护阵的道士们有所察觉,忙也释出浑身内力。
终于,耐重仿佛不堪抵御,轰然倒在地上,好一阵都无动静。
东侧有个护阵的小道士只当大伙终于降服了大魔物,登时欣喜若狂,抻长脖子欲看个究竟,不料这一动,手中的长剑便是一斜。
见天厉喝道:“别分心!想找死么!”
小道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忙要摆正剑尖,怎知晚了一步,一股阴冷至极的风从背后袭来,拽住他的衣领,一下子把他甩了出去。
小道士惨叫一声再无声息,耐重阴恻恻地笑了两声,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左手抬钵,右手开始挥动蒲扇,每扇动一下,林中便掀起一阵阴风。
蔺承佑一震,阵中少了一人,等于掀开一个缺口,接下来无论阵中其他人如何发力,都没法补上这个缺口。
阵法一破,阴力便会从各个角落涌来,哪怕耐重仍困在阵中,阵外也仿佛多了无数助手,不出一刻,阵中人便会被耐重驱使的这股阴力杀得片甲不留。
他忙绞尽脑汁想对策,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越需沉得住气,好在耐重受了伤,也需调整一二,忽见滕玉意在树下拼命冲他招手,等他注意到她,忙一指身边的端福。
蔺承佑心中一亮,端福虽不懂道术,但他的内力足够抵御那股阴力。
只是端福毕竟是阉人,算不得纯阳之躯。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了,真气不纯也比补不上缺口好,他冲滕玉意指了指自己的剑尖,意思是等他击出第三剑再让端福补上来,滕玉意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表示会意。
耐重果然没有马上出击,而是宣了一声佛号,不紧不慢坐正,然后用蒲扇一指面前的缘觉方丈,厉声道:“云何名忏?
云何名悔?
忏者,忏其前愆。
你这和尚口口声声要我忏悔!我有何愆?
!”
机不可失,蔺承佑忙要再挥一剑,这时林外忽然纵来一人,顺势接过了耐重的话头:
“你有何愆?
你滥杀无辜,屠戮同门,你六根不净,假仁假义,你作恶多端,搅乱乾坤。
你这样的假和尚,却口口声声‘阿弥陀佛’!呸,当真是佛门败类,可见转轮王独具慧眼,我要是转轮王,当年也不会把衣钵传给你!”
那人嗓腔苍老,语速却很快,连珠带炮骂了一串,很快就掠到了近前。
蔺承佑剑尖一颤,脸上突然闪过狂喜之色。
那人一落地,恰好站在先前那惨死的小道士的位置上。
如此一来,这阵法重新复原了。
众人看清那人,不由喜出望外:“清虚子道长!”
绝圣和弃智喜极而泣,若不是还得护阵,恨不得跳起来:“师公!”
滕玉意定睛打量清虚子道长,年约六七十,其貌不扬,身躯瘦削,单就形貌来看,似乎不像缘觉方丈那么会保养,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也全是皱纹,嘴角紧紧抿着,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耐重被清虚子臭骂一通,表情变得极其阴沉,缓缓把脸庞转向这边,蒲扇一挥,林中阴风骤起,清虚子盘腿坐下,同时冲树梢上翻了个白眼:“小子还愣着做什么?
!打它!”
滕玉意在心里补充,行事也跟缘觉方丈不一样,动手前没那么多讲究,说打就打。
蔺承佑表情恢复沉静,剑尖一抖,招来第三道神君符,那股银浪亮眼至极,再次挥向耐重。
“破!”
耐重的蒲扇还未抬到胸前,便被这符电击中,蔺承佑心狠手辣,专挑它前头两道旧伤下手,它痛苦地低吼,重新倒在了地上。
滕玉意的心落了地,忽然听到林外又有脚步声,扭头望去,不由愣住了,就见阿爷带着几名副将匆匆走来。
“阿爷!”
滕玉意忙带着端福等人上前。
滕绍原本心弦紧绷,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表情稍稍一松:“在城外碰到清虚子道长,他老人家听说耐重现世,匆匆赶回长安,半路犊车坏了,一时动不了,阿爷正好也放心不下你,就护送道长来了。”
原来清虚子道长是阿爷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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