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他喜出望外,颤声说:“库房还有,老奴这就去拿。”
过了片刻,程伯带人抱着布料赶回来,这回全是上等缭绫,另有吴越等地产的异样纹绫纱罗,轻软光洁,抚之如镜。
滕玉意皱了皱眉,这已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了,但她仍嫌不足,眼下已经仲春了,再过两月就入夏,阿爷每日在军中忙庶务,衣裳穿在身上,自是越凉爽越好。
依她看,蔺承佑身上那几件就很好,可惜他那是宫里之物,想搜罗都没地方搜罗,听说西市常有异国来的昂贵绢彩,何不到西市去转转?
“这些都不够好,过两日我去西市亲自挑吧,端福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吧,让端福陪我去。
顺便再到尤米贵的生铁行附近转转,最好能早日找到线索。”
做完这番安排,滕玉意回院子里沐浴,出来换了一套干净襴衫,只觉得浑身骨头又痛。
学武真不容易啊,她揉着酸疼的肩膀感叹道,摸到窗下的矮榻前,摊手摊脚躺上去,正要令春绒送“美人锤”进来,忽觉小涯剑发起烫来,她一愣,忙又扬声道:“我要睡一会,你们别进来吵我。”
说罢轻轻敲了敲剑柄,低声道:“出来吧。”
小涯先没动静,过了好一会才慢腾腾钻出来,滕玉意一看他的模样就吓了一跳:“你生病了?”
小涯眼窝凹陷,脸颊干巴巴的,一双绿豆眼本来精光四射,如今又小又无神。
小涯有气无力爬到矮榻上,像滕玉意方才那样摊手摊脚一躺:“你总算想起老夫了。”
滕玉意心里发慌,剑灵也会生病么。
“你哪儿不舒服?
是不是要喝酒?
我这就给你去拿。”
小涯举起一只小手拽住滕玉意的衣袖,微弱地摇头:“没用的,前夜我帮你抵御尸邪和金衣公子,斩杀其中一只邪物的功德落到了你头上,我刚才闻过了,你身上的煞气都小了不少,但我就倒霉了,杀死这等邪物最耗灵力,本来一个月供奉我一次即可,这下子提前了,你得赶快给老夫弄胎息羽化水,不然我灵力就没法恢复如初了,快去吧,那东西就在青云观。”
滕玉意一愣,原以为小涯是戏言,想不到竟是真的。
她蹲到榻前焦声道:“非得蔺承佑和绝圣弃智的浴汤水么,别人的成不成?”
小涯困倦得直打呵欠:“不成的,长安城只有他们师兄弟是三清童子身,胡乱弄别人的浴汤只会把老夫的灵力弄弱。”
滕玉意起身焦急踱步,偏偏绝圣和弃智去了洛阳,不然还可以找他们想法子,现在怎么办,无论青云观还是成王府,守备都极为森严,偷是行不通的,难道要当面向蔺承佑讨要他的浴汤?
这样做也太厚颜无耻了,而且即便她讨要,以蔺承佑的性子,不但不会给她,兴许还会狠狠排揎她一通。
“立刻就要么?”
“不能超过三日,你尽快想法子吧。”
小涯越说越困倦,头一歪,干脆在榻上打起了呼噜。
滕玉意焦灼地在房中团团打转,忽然瞥见桌上的泥金帖子,圣人和皇后视蔺承佑如亲子,皇后的阿爷做寿,蔺承佑理当前去贺寿。
既然要宴饮三日,想必那辋川的别庄有浴池,要不让绍棠帮她……
蔺承佑并不知道有人惦记他的浴汤,从彩凤楼出来,他先是带着俊奴回青云观好好歇了一晚,次日一早送绝圣和弃智上车,叮嘱他们别在道家盛会上丢脸,之后便到大理寺整理案宗,一忙就是一整天,出来时已是傍晚,找了侍从宽奴一问,滕玉意居然还没把玄音铃送还给他。
蔺承佑暗想,有意思,都一整天了,滕玉意怎么也该想起来了吧。
这东西世间仅此一串,本来藏在师尊的百宝箱里,那日他好不容易撬开百宝箱将其偷出来,本打算先借给滕玉意用几日,过后再给阿芝,结果给出去就没影了。
该不是送到青云观去了?
正要派宽奴去青云观询问,得知圣人牵挂他,只好先纵马回了宫。
帝后这几日寝食难安,惟恐蔺承佑捉妖时有个闪失,昨日听说已经顺利降服二怪,悬着的心勉强落了地,又得知蔺承佑受了伤,当即派宫里的几位老人和余奉御出宫,一伙人在大理寺堵住了蔺承佑,重新给他包扎上过药才作罢。
饶是如此,皇帝依旧放心不下,蔺承佑一进宫,他便捉住蔺承佑亲自察看伤口,确认没残留妖毒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
皇后刘冰玉从皇帝手里接过药粉,“师公不在长安,爷娘也不在长安,你说你有个什么闪失,叫我们如何是好。”
蔺承佑笑着翻身下榻:“侄儿错了,本想着是些皮外伤,派人报个平安也就够了,本意是不想让长辈担心,哪知反害两位长辈挂怀,都怪侄儿思虑不周,下回必定早些进宫。”
刘冰玉把嘴一努:“昌宜和阿芝得知你进宫,吵了一下午。
今晚你就住在宫里,哪也不许去,我让他们准备家伙什,今晚一家人吃点新鲜的。”
蔺承佑知道皇伯母最热衷搜罗天下美食,笑应道:“估计又有好吃的了,侄儿还有一箩筐话要跟两位长辈说呢,伯母赶我走我也不走。”
刘冰玉瞪他一眼,终究掩不住笑容,笑眯眯领着宫婢们走了。
皇帝有心把脸板得紧紧的,奈何在蔺承佑面前慈爱惯了,挥手让宫人下去,沉声道:“今晨大理寺的张庭瑞回禀了一回,案情是说明白了,捉妖他却不甚了了,你且把整件事细细说说。”
蔺承佑就将始末缘由说了一遍。
皇帝略一沉吟:“你怀疑这个萼姬有问题?”
蔺承佑颔首:“早在调查彭玉桂一案时,侄儿就觉得此姬说话漏洞百出,那晚金衣公子本来要松口了,这个萼姬突然说起尸邪已死之事,金衣公子受了刺激才会当场自戕。
要说萼姬无意也说得通,但侄儿总觉得太巧了些。”
皇帝思量着说:“照你说,二怪上月就已经破阵而出,若说彩凤楼没有人帮着遮掩,绝不至于风平浪静,但她一个人能做的毕竟有限,估计另有人主事。”
“侄儿已经安排人在暗地里日夜盯梢萼姬,吩咐他们别打草惊蛇,等到弄明白与萼姬接头的人是谁,再一网打尽也不迟。”
皇帝近来为了朝中事夙兴夜寐,眉头隐约可见疲色,闻言点点头:“最近进京述职的官员多,各地节度使也——”
这时殿外传来稚嫩的声音:“阿大哥哥来了嘛?”
宫人低声拦阻,皇帝摇头笑叹:“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未落,两个身着绮罗的小身影旋风般奔了进来,后头矮身跟着一大串宫女,个个神色紧张,蔺承佑懒洋洋张开双臂,等到昌宜和阿芝跑到跟前,一把将二人拦住:“慢点跑,当心摔着了。”
昌宜瞥见蔺承佑胳膊上的伤,面色一变:“阿大哥哥,你受伤了吗?
“
阿芝小心翼翼抚摸上去:“阿兄,你疼不疼?”
“阿兄不疼。”
阿芝清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抱住蔺承佑的胳膊认真观察他的神色,想知道哥哥是不是真不疼。
蔺承佑难得也认真一回,温声叹气道:“阿兄真不疼。”
说着点了点阿芝汗津津的鼻头,又摸了摸昌宜的脑袋,从怀里取出两套从西市的萨宝处弄来的小玩意,笑道:“瞧瞧喜不喜欢。”
阿芝高兴得不得了,一高兴脸蛋就红扑扑的,搂着哥哥的脖子“啵啵啵”亲了好几口,这才张开白胖的手指头接礼物:“阿兄带我玩。”
昌宜到底稳重些,见是一枚浑身黑漆漆的小昆仑奴木偶,好奇地摆弄一晌,把东西凑到皇帝面前:“阿爷你瞧,它连手指头都可以动。”
皇帝慈爱地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的笑容柔和得像融化开的酪浆,接过玩具仔细看了看,俯身把昌宜抱在怀里:“走吧,去瞧瞧你阿娘晚上弄什么好吃的。”
阿芝因为心疼哥哥的伤不让哥哥抱她,蔺承佑便牵着阿芝的手在后头慢慢走。
阿芝兴高采烈地高举手中的玩具小人:“后日皇伯母的阿爷做寿,我们可以出宫喽!”
昌宜也在阿爷怀里探出头来:“阿大哥哥听说了吗,云隐书院要开了,趁这回外祖父寿辰去的女眷多,阿娘要亲自选一批小娘子去云隐书院读书呢。”
蔺承佑边走边听,不知不觉到了廊庑下,迎面吹来一阵薰风,风里有种清淡的香气,他心中一动,暗觉这清幽的味道很熟悉,扭头寻找花树,却不知香气从哪儿飘来的,摘下落在肩头的花瓣瞧了瞧,漫不经心道:“云隐书院?”
皇帝在前叹道:“是啊,你阿娘和冰玉当年就是在云隐书院相识的,往事如烟啊,一转眼快二十年过去了。
这次你伯母极力主张重开女子书院,我也极赞成。
正好你爷娘下月回长安接阿芝,趁这机会让你阿娘也出出主意。”
忽然有个小宫人在廊道后头探头探脑,立即有老宫人低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小宫人战战兢兢趴到地上:“宽奴有话要传给世子殿下。”
蔺承佑一听是“宽奴”,忙道:“估计是大理寺有事找,伯父,我过去瞧瞧。”
到了近前,叫那小宫人起来:“宽奴怎么说?”
“宽奴说,那位王公子没把玄音铃送到青云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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