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乐轩院落局促,统共只有一间寝房,滕董两家别无选择,不得不安置在一处。
宫人们大多吓破了胆,护卫也是心有余悸,直到收拾停当,众人还有些魂不附体。
杜夫人双腿打颤,一个劲搂着滕玉意拍抚,滕玉意回想方才蔺承佑对付老妖的情形,简直满腹疑团,蔺承佑不但追问老妖为何去竹林,还猜测有人在那等它,这一点她之前从未想过,当时她带端福等人赶到时,林中只有老妖和表姐主仆,只知表姐遇袭,对起因一无所知。
假如老妖并非偶然闯进那片竹林,而是去赴约,那人藏在何处?
表姐被老妖袭击,会不会是因为表姐无意中撞见了什么?
她越想越心惊,忽听姨母轻声呼唤表姐,这才回过了神。
蔺承佑给的药有奇效,表姐身上的古怪金色悉数消退,白芷和红奴虽然还在昏睡,但也都有了好转的迹象。
端福安置在外头廊庑下,待滕玉意去看时,呼吸也渐趋平稳。
靠窗的榻上,安国公夫人和董县令家的二娘子并排躺着,一个气若游丝,一个因为没服药,依旧昏迷不醒。
管事娘子死里逃生,等缓过了劲,想起蔺承佑给的丹药全被滕娘子抢走,而今滕家那几个服了药都见好转,唯独她家二娘命悬一线,心中很是不忿。
一边照料董二娘,一边时不时瞪滕玉意一眼,目光遮遮掩掩,满含指责和怨怼。
滕玉意察觉背后的视线,扭头要看个究竟,这时宫人进来传话:“世子走前说他有一事要查证,屋里几位都是未嫁的小娘子,让奴婢们提前做些安排。”
杜夫人原有男女大防之虑,这下彻底放了心,赶忙应道:“是。”
管事娘子盼着从蔺承佑处再讨要几粒救命药丸,自是百般应承:“全听世子安排。”
宫人们便将五位女伤者并排放在胡床上,障以厚帘,只露出舄底。
滕玉意帮着搴帘时,无意中看了看董二娘,意外发现董二娘面上并无金灰色,气息竟也算平稳。
噫,不是中了妖毒么?
待要细看,管事娘子就因为怕过风把帘幄挡上了。
滕玉意干脆绕到帘子另一头,不动声色再次察看,就在这时,外头脚步声纷至沓来,庭前开始有人说话了,宫人应承了几句,掀起门帘进来回道:“镇国公府的段小将军和永安侯夫人来了。”
杜夫人错愕道:“段小将军和永安侯夫人?”
段小将军名叫段宁远,镇国公府的长子,玉儿的未婚夫婿。
永安侯夫人段文茵,则是段宁远是一母同胞的姐姐。
段文茵长到十七岁时,嫁去了洛阳的永安侯府。
段家姐弟只差三岁,历来感情亲厚。
日后玉儿嫁给段宁远,还得叫段文茵一声“姐姐”。
杜夫人忙堆起笑容要起身,宫人又道:“今晚段家也在紫云楼观大酺,听说滕娘子受了惊吓,段小将军和永安侯夫人特赶来相帮,另有几位跟镇国公府沾亲带故的夫人听说此事,也赶来照应。
奈何世子为了捉妖封禁了中门,他们只好在中堂等候消息。
现听说世子降伏了那妖怪,便到内苑来了,永安侯夫人在外头问,夫人和小娘子可有避忌,能否进来探视?”
宫人说话这当口,外头廊下有好些妇人喁喁细语,倒是没听到段宁远的声音。
滕玉意心里冷笑,杜夫人拍了拍滕玉意的手背,悄声道:“来得这般及时,段家也算有心了。”
眼看床前已经挡上了厚实的幔帐,杜夫人再无顾忌,理了理臂弯里的巾帔,热情相迎:“快请进。”
这时外头一阵喧嚣,又有人进了院子。
“受伤的共有五人,除了滕家,另一家是谁?”
是蔺承佑的声音。
滕玉意有些吃惊,蔺承佑这么快就回转,不知可查到了什么。
“是万年县董县令家的二娘子。
今晚她跟几位官员千金约好了在江畔饮宴,赴宴途中不慎撞了邪,赶回城救治怕来不及,听说请到了道长,便托永安侯夫人关照也进了紫云楼。”
滕玉意意味深长瞥了瞥帘后,她早该料到,若无贵人相邀,寻常官员的家眷不能入紫云楼,原来把董二娘揽进来的“贵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宁远的姐姐段文茵。
段家姐弟一贯情深,前世段宁远因为跟她退亲之事险些被逐出镇国公府,全靠段文茵从洛阳赶来为弟弟说好话。
这几日赶上上巳节,段文茵回长安不奇怪,董家出事,不求别人偏求到了段文茵的头上,两家素昧平生,段文茵竟也应承下来了,除了受弟弟段宁远所托,滕玉意想不出别的因由。
她盘算日子,眼下是早春,离段宁远上门退亲还有三月,可见段宁远对董二娘上心,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早。
外头蔺承佑道:“我要进屋察看伤情,里头都安置好了吧?”
管事娘子听到此处,当即从榻上弹起来,一溜烟奔到门外,扑通跪下道:“求世子救救我家二娘,方才世子把药交给滕家小娘子安排,可是我家二娘无福,一粒都未分到,如今二娘命悬一线,只求世子救命。”
就听一位年轻男子讶道:“药未分给你家二娘?
!”
正是段宁远的声音,隐含怒意和指责。
管事娘子只顾磕头,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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