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地带,南部大体上包括了桃林高地、崤山区域,直到华山,东西三百余里。
中部大体包括洛水中下游流域以及石门、少梁、蒲坂等要塞地区。
北部大体包括了雕阴、高奴、肤施,直到更北边的云中,这就是战国人所说的河西之地。
黄河西岸这块辽阔的土地,纵横千余里,在秦穆公时代都是秦国的领土,后来日渐被魏赵韩三国蚕食。
尤其是魏文侯时期的两个名将——吴起和乐羊,对秦国和其他诸侯展开大战七十六次,战胜六十四次,战平十二次,使魏国疆域大大扩展,其中夺过来最大的一块便是秦国的河西之地。
那时候,正是秦国厉、躁、简、出四代国公当政,秦国最为混乱软弱的时期,根本没有能力与新兴的强大魏国对抗。
魏国对原本属于老秦国的这块河西之地,并没有实行相应的变法,井田制、隶农制依旧保留着,也没有封给任何功臣作为封地,确切地说,是没有一个重臣愿意被封到这里。
魏国的办法是,将河西之地划分为十六县,由王室派出县令直接管辖,赋税通归王室;对河西之民课以重税与频繁徭役,却不许河西之民入军。
魏国信不过这个“蛮夷之邦”的子民,只将他们当做耕夫和牛马看待,而不愿意教他们成为光荣的骑士。
河西之民和魏国本土民众的富裕日子相差甚远,只是在温饱边缘苦苦挣扎而已。
在江寒看来,这是对待新领土最为愚蠢的方法,是逼迫河西庶民离心离德的苛政。
魏国丞相公叔痤曾经几次上书劝谏魏武王,建言魏国对河西之地实行“轻税宽役,许民入伍”的“化心宽政”,却始终无法取得魏王与魏国上层的认同。
魏武王说,这是祖制,轻易不能触动,看看老臣世族们如何?老贵族们则说,秦人蛮贱,只配做苦役,岂能以王道待之?
江寒等人没有在河西地带耽延,进了函谷关打马向西,直到看见华山才缓辔而行。
他选择了渭水北岸的官道作为西行路径,要看看秦国的腹心地带究竟如何?这条路说是官道,实则是一条仅能错开车辆的平整的黄土路。
这还是玄机在秦国推行了代田法的功劳,仅此一端,可见秦国确实贫穷。
江寒几人边走边看,仿佛又成了当年的游学士子,遇到道边农舍便走进去讨口水,和主人寒暄片刻。
天黑时分,便在一家农舍歇了,和主人直说到三更,次日清晨,江寒几人和主人同时起来,殷殷作别,又上路西行。
走马半日,已是渭水平原地带。
但见渭水河面宽阔清波滚滚,两岸却是白茫茫一望无际的盐碱荒滩,滩中野草灌木若断若续,恍如雪原中的片片绿洲。
偶有大风吹过,荡起漫天白色尘雾,扑面而来,呼啸而过,一片荒凉,一片沉寂。
直到盐碱滩外的靠山原处,方露出点点民居与缕缕炊烟。
江寒不禁心生感慨,为这块肥美土地的荒芜贫瘠深深叹息,注目凝望,却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群农夫在淘沟,夏日的阳光晒得他们黝黑的身上汗水晶晶发亮。
江寒将马匹拴在道边树上,拿下皮袋走了过去。
农夫们默默劳作,谁也没有抬头看他。
“敢问诸位父老,这里是何地方?”江寒恭敬地拱手相问。
一个中年男子抬起头,在强烈的阳光下眯起双眼,用腰带上拴着的一块脏污的大布擦擦汗水,打量着面前的三人,喘息道:“回大人,这里是白里,属骊邑管。”
江寒看着田里的众人,朗声道:“父老们,夏日炎炎,在树下歇息片刻如何?”
中年人道:“也好,大人说了,就歇息片刻。”
话音落点,沟中的十几个农夫带泥带水地爬上来,瘫坐在树旁地上喘息擦汗。
江寒举了举手中皮袋笑道:“我们是游学布衣,不是大人,来,请诸位喝一碗清凉米酒。”
徐弱帮着将树下农夫们饮水的一摞陶碗摆开,逐次注满了米酒,笑道:“莫要客气,来,一起干。”
江寒双手向那个中年人递过一碗:“请。”
中年人惶恐地接过,憨厚地笑笑:“先生请酒,大家就喝。”
农夫们纷纷端起碗来,齐声道:“多谢先生。”一饮而尽。
江寒也饮尽一碗,笑问:“敢问父老,你等这是合伙耕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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