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根不由一热,脚步都加快了些。
雪俪的脸更红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耀眼。
晓晓对杨尘印象挺好的,之前她住在谷行街时,杨尘就对她和小星很是照应,他虽是武将,身上却没有武将的坏习惯,不仅细心,还很是温文尔雅,晓晓觉得他和姨母还挺般配的。
雪俪只是答应给他一个机会,成亲的事,对她来说,还远着呢,直到杨尘走远了,她才忍不住跟晓晓道:“他比我小了四岁,又从未有过旁的姑娘,跟我成亲,终究是委屈了他。”
雪俪的年龄并不大,她十五岁就有了小星,如今也才三十出头,还年轻着。
晓晓并不赞同她的观点,“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你们两情相悦就行,姨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生得这般美,不论嫁给谁,都是旁人捡了便宜。他虽然小您四岁,却成熟稳重,还顾家,依我看,你们再般配不过。”
杨尘的优点,雪俪心中自然有数,她就是觉得对不住他,当初为了拒绝他,她甚至将自己被囚禁的事一并给杨尘说了,然而杨尘不仅不介意,得知此事后,反而更心疼她了。
面对他的满腔情谊,雪俪终究是沦陷了。
晓晓道:“姨母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尽快点头吧,人生哪有那么多五年可耽误。”
这段时间,雪俪其实一直有些煎熬,尤其是答应试试后,总觉得愧疚,她足足年长他四岁,当真是老牛吃嫩草,只是想想就臊得慌。
此刻,被晓晓劝了一通,她心中的压力才消散了些,“也不知小星什么看法?”
“小星一向敬重您,自然不会阻拦,对了,小星呢?”
今日不仅裴修寒休沐,国子监也放了三日的假,小星不必去读书,提起小星,雪俪脸上满是柔和的笑,“他用完早膳就去了书肆,说是将手头上的画卖掉一些,该回来了。”
正说着,小星就回来了。
莹姐儿原本正在认真听姨姥姥和母妃说话,瞧见舅舅回来了,连忙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清脆地喊了声舅舅。
小星瞧见他,眼睛也亮了亮,他大步走了进来,摸了摸莹姐儿的脑袋,“来多久了?”
莹姐儿笑了笑,回道:“刚到。”
他跟晓晓说了几句话,就指导莹姐儿作画去了,莹姐儿喜欢画画,对舅舅很是信服,听得很认真。
晓晓和雪俪则聊了聊家常,得知修寒和骞哥儿为何没来后,雪俪忍不住道:“小星小时候胆子也很小,也时常红眼睛,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慢慢改变,你们不可操之过急。”
晓晓点头,“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有些怕王爷,我怕长此以往,对两人都不好,就让王爷带他出去玩去了,也不知道他将他带去了哪儿。”
此刻,骞哥儿正眼泪汪汪地被裴修寒抱着。
用完早膳,父王就将他抱走了,他挣扎了一下,想下来,父王却不肯放开他,还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让他乖一些,骞哥儿怕挨打,没敢再动,他从头到尾僵着小身体,眼泪也要掉不掉的。
裴修寒怕吓到他,也没敢再拍他,只哄了一句,“骞哥儿不怕,父王带你去个好地方。”
骞哥儿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都以为母妃不要他了,呜呜呜想哭。
他忍了又忍,忍得都打嗝了,也没敢哭。
小家伙红着眼眶,打嗝的模样,多少有些可怜,裴修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怕。”
这句不怕,骞哥儿倒是听懂了,他被安慰了一下,更想哭了,裴修寒将他带到了赛马场,他年龄还小,自然没骑过马,只坐过马车,以往上马车时,都是父王或母后将他抱上去,离大马远远的,裴修寒根本不知道他怕马。
到了马场,他就命人将他的“乌雪”牵了出来,这是匹战马,裴修寒曾骑着它打过仗,他左思右想,打算带小家伙长长见识,男孩儿应该都喜欢大马,他记得就连晓晓和牧熙当初也挺喜欢的。
乌雪被人牵来后,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吓得骞哥儿连打嗝都忘记了,小身体彻底僵在了裴修寒怀里。
裴修寒抱着他,走到了乌雪跟前,乌雪通体雪白,唯有马蹄是旁的颜色,是匹十分威风的大马,瞧见裴修寒,它显得很兴奋,叫了一声,就抬起脑袋,往裴修寒身上蹭了过来。
骞哥儿被父王抱在怀里,它这么一蹭,脑袋直接顶在了骞哥儿屁股上,骞哥儿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眶更红了。
裴修寒有一段时间没见乌雪,也挺想念,一手抱着骞哥儿,一手摸了摸乌雪的脑袋,根本不知道小儿子快要吓坏了,他摸完乌雪的脑袋,就将骞哥儿放到了乌雪背上,道:“父王带你溜一圈好不好?”
骞哥儿被搁到马背上后,吓得脸都白了,僵着手脚不敢动,虽然听到了父王的话,他却没明白溜一圈是什么意思,谁料下一刻,父王就彻底松开了他,拉住了缰绳。
大马叫了一声,就迈开了蹄子。
骞哥儿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趴了下来,小手紧紧抓住一点东西,他抓的是乌雪的毛发,小孩力气虽然不大,因为抓得紧,也足够乌雪吃一壶的,它又“哞”了一声,这一声格外大,甚至还扬起了长蹄,本能地想将“小主子”甩下去。
裴修寒伸手按住了他的背,厉声道:“乌雪!”
听到主子的警告,乌雪才乖乖放下蹄子,一上一下,对骞哥儿来说不啻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手依然紧紧揪着鬃毛,小脸顷刻间就布满了泪痕。
裴修寒吓了一跳,赶忙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不哭。”
小家伙哭得小脸红通通的,根本听不到他的劝哄,裴修寒颇有些头疼,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清楚小家伙是受到了惊吓,也舍不得再吼他,干脆抱着他去了谷行街。
他们才刚下马车,晓晓和雪俪就听到了小家伙的哭声,他平日掉眼泪都是默默红眼睛,很少这么哭,晓晓一颗心当即悬了起来,连忙出了门。
小星和莹姐儿也听到了哭声,几人都往院门口走了走。
裴修寒带着骞哥儿进来时,骞哥儿依然在哇哇大哭,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甚至没有瞧见晓晓。
晓晓将他抱到了怀里,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小家伙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衣襟也哭湿了。
晓晓心疼坏了,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哄了几句,“宝儿不哭,母妃在,不哭了。”
被母妃抱到怀里后,他的哭声才逐渐小了一些,最后抽抽搭搭将小脸埋到了晓晓怀里,那副委屈的小模样,让晓晓心疼极了。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带他玩去了?怎么让他哭成这样?”
裴修寒有些心虚,“带他去了马场,本想牵着他骑骑马,还没开始,他就被吓到了。”
骞哥儿还在哽咽,小脸埋在晓晓怀里,只留给裴修寒一个后背,晓晓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因着姨母在,晓晓终究给他留了面子。
午饭,他们留了下来,一中午,骞哥儿都赖在晓晓怀中,都不敢下地,看也不看父王一眼,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晓晓心疼得不行。
用完午膳,他们又在这儿坐了一会儿,晓晓就提出了告辞,坐上马车后,晓晓忍不住又嗔了裴修寒一眼,让他带骞哥儿玩,是想让他们培养父子情,他倒好,害得小家伙更怕他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
裴修寒有些理亏,摸了摸鼻尖,伸手环住了他们母子,“是我的错,骞哥儿还小,我不该将他放到乌雪背上。”
听到这些晓晓才隐约猜到下面的,“只有他一个人?你没上去?”
裴修寒道:“本想牵着他走一圈,谁料会吓到他。”
骞哥儿本来已经不哭了,听到父王的话,乌溜溜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珠儿,眼泪要掉不掉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晓晓心疼坏了,连忙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好了,好了,骞哥儿不怕,母妃在呢,父王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父王好不好?”
小家伙再次将小脸埋到了晓晓怀里,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摆明了不想原谅他。
莹姐儿也有些担心他,逗了逗他,“弟弟不气,这个给弟弟好不好?”
她说着将自己的印章塞给了骞哥儿。
骞哥儿瞧见印章,明眸睁大了些,他认得这个印章,印章只有姐姐有,他还没有,母妃说等他进了学堂,就有了。
他之前一直眼馋姐姐的印章,姐姐怕他弄坏只让他伸出小手摸过一次。
印章到手后,他都忘记了有些想掉眼泪的事,抱着印章,稀罕地摸了好几遍。
回到王府后,晓晓将小家伙带回了自己寝室,他这才将印章收起来。
晓晓拍了拍他的后背,想哄他入睡。他疲倦极了,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睡着,他却硬撑着不肯睡,小模样可怜巴巴的,无端惹人心疼。
晓晓又拍了拍他的背,哄道:“骞哥儿不怕,父王也是好意,想带你骑骑马,那匹马你父王可喜欢啦,他之前去打仗时,骑的就是这匹马,平日都舍不得让旁人乘坐,唯独让你坐了,父王根本不知道你会害怕,下次你要是怕,就告诉父王好不好?”
她劝了半天,骞哥儿才讷讷道:“母妃,我以为我要死啦,再也见不到母妃了。”
晓晓听得又心酸又好笑,“怎么会死?有父王在,他不会让你出事的。”
骞哥儿一想起那一幕,还有些后怕,很小声道:“马蹄一下子扬了起来,我以为我会摔死。”
“那你摔下去了吗?”
骞哥儿当时都快吓死了,已经不记得父王按了他的后背,只摇了摇头,“没有。”
晓晓道:“肯定是父王保护了你,有父王在,不会让宝儿出事的,下次骞哥儿要是害怕,就告诉父王好不好?”
小家伙乖乖点头,这才知道误会了父王,他很小声道:“父王是想带我玩吗?”
“对啊,骞哥儿这么怕父王,父王心里也不好受,想让骞哥儿高兴,才带你去骑马,谁料吓到了骞哥儿。”
“那父王真笨,都不会让我高兴,还不如姐姐。”
孩子的话稚嫩又纯真,晓晓听得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心酸,她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附和道:“对啊,你父王笨死了,哄骞哥儿哥哥高兴都不会。”
小家伙小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很小声道:“父王为啥想让我高兴,父王喜欢我吗?”
他小小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晓晓一时又心酸极了,裴修寒就在外间,怕他害怕,他才没跟进来,此刻听到小家伙的话,他才走进来,“父王当然喜欢你,父王最喜欢的就是骞哥儿。”
骞哥儿没料到他会出现,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搂住了晓晓的脖颈,听到父王的话,才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裴修寒一向威严,从未说过这种话,骞哥儿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裴修寒走到了床边,在晓晓身侧躺了下来,将母子二人一并拥入了怀里,低声道:“以前父王不该凶骞哥儿,骞哥儿原谅父王好不好?”
骞哥儿小脸红扑扑的,心中也喜滋滋的,原来父王真的喜欢他呀,他没忍住笑了笑,再次将小脸埋到了晓晓怀里,这才重重点头,“嗯!”
莹姐儿有些担心弟弟,忍不住过来看了看,瞧见父王和母后在陪弟弟睡觉,小丫头也不想走了,小声问晓晓,“母妃,我可以跟你们一起睡吗?”
她难得提要求,晓晓自然答应了。
莹姐儿小脸上瞬间多了一抹笑,她脱掉鞋袜,上了床。
晓晓让她躺在了最里面。
莹姐儿怕压到父王和母妃,小心翼翼踩着空地躺到了里侧,骞哥儿本来在里侧躺着,瞧见姐姐,他又忍不住笑了。
姐姐今日把最重要的印章都给他了,是不是说明姐姐也最喜欢他?小家伙心中美滋滋的,睡着后,唇边都带着笑。
见他总算笑了,莹姐儿也松口气,她还是头一次见弟弟哭这么伤心,今天都被吓到了,见小家伙小脸上总算有了笑,她唇边也染了一丝笑。
裴修寒也隐约明白了该怎么哄孩子,骞哥儿睡着后,他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无比庆幸家里只有一个小哭包,若是莹姐儿也跟他一样,他定然头疼不已。
莹姐儿很快也睡着了。
晓晓给两人盖上了被子,这才扭头看一眼躺在外侧的裴修寒,小声道:“刚刚哄得不挺好?以后都这样,骞哥儿肯定不怕你。”
裴修寒微微颔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都是王妃教得好。”
他这些话,都是依葫芦画瓢学得晓晓。
晓晓弯了弯唇。
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却依然雪肤香腮,面若芙蓉,美得不可方物,裴修寒心动得厉害,忍不住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结束时,两人呼吸都有些乱,想到他笨手笨脚哄孩子的模样,晓晓忍不住扬了扬唇。
裴修寒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阳光从天上洒了下来,通过窗子射进了房内,一家四口被阳光笼罩了起来,四个人唇角都含着笑,这一幕养眼又和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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