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寒江雪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闻嘲风还是已经发起了病。
客房里已是灯火通明,无夷王身边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明明该是动静很大的一个场景,却反而很安静。寒江雪远远地提灯跑过来时,就宛如在看一个皮影戏一般的默片。每个人都在动作,却尽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闻嘲风每次发病时都是如此,身边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就怕动静太大,加重闻嘲风因为病痛而感觉到的烦躁与暴戾。
寒江雪一路如过无人之境,长驱直入了闻嘲风所在的西厢。
架子床上,闻嘲风的身形在鲛人与人类的外形中频繁变换,发丝由青转白,再由白变黑,眼眸的颜色也是深浅不一、始终不定。哪怕是不知道该如何变成兽型的寒江雪,也是知道这样的频繁转换是不行的,那一定难受极了。
羸弱的青年穿着白色的单衣,已是浑身是汗,披头散发,面色痛苦。只有眼尾的一抹殷红是如此显眼,就像是烙印到了寒江雪的眼睛之上,挥之不去。
这是寒江雪第一次看到闻嘲风如此发病的模样。
他的双手紧握,青经横露,他是如此痛苦,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他甚至没有发现寒江雪到了,这还是闻嘲风第一次在寒江雪出现时眼睛没有看向对方。
寒江雪并不介意被不被朋友关注,他只是觉得很难受,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朋友生病他都会如此,他只知道在看到这样的闻嘲风时,他顿生了一种恨不能以身代之的强烈愿望,但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破了自己对自己定下的戒,他去问1114:【有什么是我能够做的,去帮助到闻嘲风的吗?】
1114遗憾地摇摇头:【很抱歉,宿主。】
它并不能治病救人,没有治疗舱的功能,不然在寒江雪上辈子面临死亡时,它的做法就不会是带着宿主进行最后一搏的穿越了。
闻嘲风身边的人忙中有序,各自做着分内的事。没有人敢上前去靠近闻嘲风,不是他们不关心,而是闻嘲风不需要。每一次突然发病时的病痛,闻嘲风都可以忍,甚至是已经习惯了。他唯一不能习惯的,只有别人欲言又止的可怜。
他才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秦覃从外面进来,看到了人群中的寒江雪,赶忙上前:“三爷,三爷,要不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别怕,羡门已经去请御医了,我们也带了大夫,很快就好了。”
“还等什么御医?上山,去圣泉!”寒江雪反而在这一刻,变成了最为果断的那个。
就在这个时候,闻嘲风终于结束了一阵的疼痛,缓和了一些精神,看到了闯入的寒江雪。于人群中,他看着他焦急又无助地站在那里,唯一的想法却不是“怎么能让他看到我如此不堪的模样”,而是……
“他怎么能穿得这么少?”
明明自己已经在大雨滂沱中无暇自顾,可闻嘲风还是更关心寒江雪的冷热。
寒江雪见闻嘲风看过来,就再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我要陪着你。”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寒江雪上辈子生病了几乎都是靠自己在扛,很少去医院,因为他不想体会一个人在医院的那种感觉。他不知道闻嘲风和他的想法是不是一样的,但他觉得他看懂了闻嘲风那一刻朝他看来的眼神,是既抗拒又渴望的样子。
抗拒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又渴望在这种时候能够有一个人陪。甚至也许闻嘲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寒江雪是这么觉得的。
“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哪怕你烦了,也会陪到你这次生病结束。
闻嘲风本有无数拒绝的话,但那些词都只在喉头百转千回,怎么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在对上床前寒江雪的眼,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勾勒出了他一看便心生欢喜的模样。最后的最后,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着,他大概还是需要可怜的,但他只需要来自寒江雪的关心。
闻嘲风沙哑着声音说:“好,你陪着我,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在得到皇帝的特许后,寒江雪就这么陪着闻嘲风在行宫住了下来。闻嘲风在这里有一处固定的宫殿,名曰“长年”。有直通圣泉的温泉,也有四季如春的地龙,亭台楼阁,琼楼玉宇,闻嘲风每年都会在这里耗费大概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生,不可谓不熟悉。到处都留有他的强势气息。
别人会觉得惧怕、胆寒,但寒江雪却感觉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离开家,那种初到陌生之地的拘束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就已经全部被舒心与惬意给压了下去。
侍从带不入行宫,寒江雪就只带了兔子双胞胎的其中之一,两人会进行定时的互换。闻嘲风则用自己的人把寒江雪从头到脚地武装了起来,这是他在这次突然而至的犯病中,最让他开心的事情之一。他感觉就好像彻彻底底把寒江雪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像是一条把宝藏盘成了一圈一圈的巨蟒,这是他的,只属于他,谁也没有办法夺走,也没有办法伤害。
闻嘲风甚至暗搓搓地真的考虑,等他好了,看看寒江雪能不能答应,让他用原型盘一盘。
总之,在寒二和郑青鸾的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时,寒江雪和闻嘲风在圣泉养病。
在寒二像风一样的女子和郑青鸾跑得整天没影时,寒江雪依旧和闻嘲风在圣泉养病。
外面的生活好像与他们完全隔离开了,再沾不上人世间的半点喧嚣。他们生活在犹如孤岛一般的长年殿,只有彼此。
皇帝每天都会派人来问询,但不敢真的探望。因为大家都不想触闻嘲风的霉头,在他发病的时候看他,简直是在雷点上蹦迪。
只有寒江雪觉得他们太夸张,他看着眼前岁月静好躺在床上的闻嘲风,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在病中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大杀器。
偏偏闻嘲风还会半歪在床上,一脸无辜地跟着点头:“对啊,对啊,我怎么会吓人呢?”
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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