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如今她过得这么好,你到底有什么道理哭?”
男人好像并不是很能理解女人莫名的多愁善感,就像她有时候不能理解他的矫情一样。
“我哭是因为分离,不在于她过得好不好。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怀了身孕娘家人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背井离乡躲在这里……”边说边觑了他一眼。
皇帝说怎么,“你瞧我干什么?是我让她辞了皇后的衔儿,执意要出宫的吗?”
那倒不是,原先她一直因为皇后被废一事耿耿于怀,但今天亲耳听见知愿的解释,也看见了她如今的日子,对皇帝的怨恨一下子就淡了。
他也怪难的,一位翻云覆雨的帝王,顶着朝堂的压力成全知愿,那时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她停下哭,揉揉眼睛道:“知愿和我说了,废后是她自己要求的,那么大的事儿,您怎么说答应就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
提起当年,他的脸上也透着一股无奈,“她来找我说事之前,已经整宿睡不得觉了,我去看过她一回,半夜里睁着两只眼睛,看上去真}人,当时我就想,她可能活不长了。我和她终归夫妻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就算废后会引得朝野内外动荡,但于我来说,人命比面子更重要。我去找太后商议,太后说由我,到底皇后死在位上,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不如借着福海的罪名放她出去,没准儿还能挣出条活路来。”
所以他就让她带上细软,给她准备了个宅子,让她到这儿“修行”来了?
说句实在话,万岁爷的心胸是真的宽广,颐行以为他答应放知愿出去,最首要一点就是要求她不得再嫁呢,没想到这回再见,知愿连孩子都怀上了,他见了也不生气,只说这些和他都不相干了,果然是帝王胸襟,能纳万里河山啊。
颐行抽丝剥茧,自觉参透了玄机,“您是放下了。佛怎么说来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所以您不介怀她另嫁他人,也不介怀她怀了别人的孩子。”
皇帝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白痴。
“原本就没提起,谈什么放下。当初皇后人选拟订了她,只是因为年岁相当罢了。本想大婚之后日久生情的,没想到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既然她留在宫里活不下去,那就索性放她走吧。”
他说得轻飘飘,好像后位动荡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大英建国几百年,王朝早就稳若磐石,再也不需要通过联姻来稳固朝纲,之所以选择官眷女孩入宫,也是为了情面上过得去吧。
颐行轻舒了口气,“说真的,今儿见过知愿之后,奴才很感激您。谢谢您没下死手糟蹋她的青春,让她在远离紫禁城的地方,还能有个安乐窝,过她喜欢过的生活。”
让人感激总是好事,皇帝抱着胸,倚着车围子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现在过得也不赖。”
上回她问废后的原因,他半真半假说是为给她腾位置,其实都是实心话,只是她不信。
两年前他的皇后位空了,没人来坐,后宫那些女人又瞧不上眼,他想这辈子兴许不能遇见喜欢的人了,那就弄个感兴趣的来调理调理也不错。内务府三年一次大选,好容易等到她应选,这才有了养蛊熬鹰之说。
还好,运气不错,老姑奶奶是可造之材,当然也感谢自己的好恶转变得够快,时隔十年再见面,说话儿就决定喜欢她了。到如今自己和前皇后各得其所,一对儿变两对儿,赚大发了。他这恶人的罪名,今天算是洗刷了,往后她总可以心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了吧!
颐行也认同他的话,一场婚姻里头无人伤亡是最大的幸事,她试着和他打商量,“倘或知愿生孩子的时候咱们还没走,您能让我再去探望她吗?”
再探望也是人去楼空,不过白跑一趟罢了。只是这话不能现在对她说,否则怕是不能那么爽利地带她回行宫,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颐行很高兴,复又扭过身子挑帘探看,“她那宅子建在哪儿来着,是不是叫五道沟?”
可皇帝却不说话了,怔怔盯着她看了很久,脸上逐渐浮起喜悦又羞涩的神情来,“你品品……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颐行一头雾水,“很对劲啊,心结解了,想见的人也见着了,这会儿浑身上下都透着高兴。”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事儿也须天时地利人和。
他可能是大英开国以来,唯一一个得知嫔妃来月信,笑得合不拢嘴的皇帝了。好信儿,真是好信儿啊,他一瞬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喜交加,感慨地看着她身下坐垫,颇感安慰地说:“打今儿起,你不用再往御前缴金锞子了。”
颐行倒一喜,心说他怎么忽然良心发现了,难道是得知她积攒的金锞子越来越少,不忍心逼迫她了吗?
“万岁爷您圣明。”她感觉到了无债一身轻的快乐,冲他拱了拱手。只见他脸颊上带着一点红,眼神飘忽着,不时朝她下半截看一眼,她又迷糊了。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视线,把身子扭来扭去仔细查看,奇怪,那夹纱的坐垫上有块巴掌大的污渍,先前还没有的呢……
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把背后的袍裾拽过来查验──好家伙,象牙白的行服后摆上渗出老大一滩血,于是脑子一懵,脚下拌蒜,眼看就要倒下来。
幸好皇帝就在对面,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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