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预感袭上令公鬼的心头,他不确定自己是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他猛然想起夜里看到的黑水修罗,它们是从东边来的!从东边思尧村的方向而来!他睁大眼睛向前看,想找出是哪间屋子着火了,而且准备好一旦遇到人就向他呼救,即使对方是冷清秋那讨厌的怪老头。他心里隐约希望着,还有人活着可以帮助父亲。
走出树林的最后几棵秃树后,第一座房屋赫然入目,希望顿时变成绝望,他几乎想要放弃了。终于,他还是机械地向前迈着步,蹒跚着走进村庄。
思尧村里过半的房子已经烧成废墟,裹着煤灰的烟囱像是肮脏的手指般歪倒在焦黑的烂木头上,残骸里余烟仍徐徐冒出。一身污秽的村民们在灰烬里翻找着,有的从这里拉出一个饭锅,有的在那边伤心地用木棍在碎片里搅动,他们中不少人还只穿着中衣,似乎是被人从被窝里赶出来的。
少数逃过火灾的家具散放在街上,有大镜子、擦干净了的餐柜、铺满灰的高脚柜,还有一些椅子、桌子,上面堆着床铺被席、灶房用具和衣物以及锅碗瓢盆等。
这场大破坏看起来像是随机发生似的:有一处排成一排的连续五座房子完好无损,而另一处一座仅存的房子孤零零地立着,周围全被毁掉。
酒泉对岸,三堆本来为上元而准备的大篝火熊熊燃燃烧,几个男人徒劳地看着大火发呆,一望可知那种无奈与绝望,浓烟夹着火星随风向北飘去。村长沈老伯的一匹河曲马正拖着一些东西走过马车桥,向那三堆火走去,从这边看去,令公鬼看不清它拉的是什么。
他还没完全走进村子,满脸烟黑、一手提着伐木斧子的欧阳潜就迎了上来。这位身材结实的铁匠披着一件粘满灰土长及皂靴的中衣,胸膛部分被撕裂,露出一道腥红得骇人的伤疤。他在担架旁单膝跪下查看:老典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造孽啊,这可是黑水修罗干的?”欧阳潜问道,他的声音因为吸入浓烟十分嘶哑,“这里也是。哎,这里也是。不过,你要知道,我们能捡一条命就不算太坏。你父亲需要禁魇婆的救治,啊,见鬼,她跑哪里去了?半夏!”半夏正从他们旁边跑过,手里抱着一大堆床单撕成的白棉布,双眼因为布满黑眼圈而显得更大。
她起初只是回头看了看,没有慢下脚步。当她看清楚是令公鬼后,赶紧停下来,随即倒吸一口冷气:“天呐,这是老沈吗,不,令公鬼,是你的父亲?他是不是?快来,我带你去找湘儿。”
令公鬼太累,太绝望,他的脑子完全跟不上变化,嘴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应对这些情况。整整一个晚上,他都以为思尧村可以解决他的一切麻烦,是他和父亲可以寻求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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