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地面不平整,有许多细小的裂纹。他抚摸着那裂纹,如在抚摸生命的痕迹。头顶上悬着许多石柱,顶端的尖锐,远比刀兵要锋利。只是,经年累月,它们却是没有掉下来。或许,无论何种生命的存在,都在为自己的存续下去而奋争。
他想起尊者跟那白衣男子的对话,尊者说争命。那时候他不明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而且深有体会。如果不争,那便只能在黑暗中腐烂。如果不争,那便再没有了光明的未来。争,是为了活着,也是为了活得更好。
仇九抬起头,眸光扫过,虽然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是他想,那些人的心思应该跟自己一样。能够活到现在,绝对没有人愿意就此死去。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做过什么,此刻,他们只要活着,都会发生彻底的变化。
为了所谓的忠,他们已经将自己等人折磨得够了,现在只要一次惨烈的经历,便足以让人斩断所有的念想,一心只想着这里的可怕。这是震慑下的强行忠义。
收回目光,仇九深深的吸了口气,手中多了一块石头。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与自己同一监牢的人正望着自己。他抬头望去,那人却没有避开目光,这是眼眸中流溢着淡淡的笑意。仇九将目光移开,他想念仇九,想着他现在到了哪里,可还会记着自己!若是日后自己死了,可还能找到他?
山洞外,危崖上,秋风萧瑟,秋雨连绵。身边的树木,枝叶清冷,雨滴如玉。一顶硕大的绸布伞,一张矮桌,一张卧椅,一壶茶,茶香四溢。白衣男子躺倒在卧椅上,颇为自在悠闲的摇动手中的纸扇,似笑非笑的看着天空。在他的身侧,便是这里的尊者,几个年轻而俊秀的男子。
此时,无人说话,似乎都在等待。茶壶里的气雾袅娜在眼前。
“你们说,最后会有多少人能从里面走出来?”
一人剔了剔眉,道,“这个无法确定,往年都不过十几二十个。”
另一人道,“都有损伤。”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道,“这是为了活命,人到了绝境之时,便如困兽,除了厮杀,还能做什么!人只要活着,别说是损伤,即便是肢体残缺奄奄一息,也是胜利。人都说人定胜天,可哪有那般容易!若没有一颗逆天的心,没有绝对坚韧的意志,即便是给了他一条活路,也会走不下去的。”
“这也是我无名为何能壮大的原因。”最先说话的男子道。“以绝境为先,驱之如野兽,忘乎人之身份德性,只为生存。如猛兽相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许多豪门世家圈养的死士便是如此培养的,”白衣男子微微眯着眼睛道。“历朝历代,多不胜数。为了自己的安危,宁愿对别人残忍,这是生存法则。而低层的那些凡夫俗子,除了被人驱使,又能做什么呢!所以说,无尽岁月以来,人的天心便是如此,只要自己安乐,便可不顾他人死活。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温良恭俭让,不过是太平犬的自我推卸罢了!人在世间,便当夕惕若厉,不忘危局。”
白衣男子说完,伸手抓起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轻轻啜饮一口,白衣男子微微皱眉,道,“温了!”
身后的一名男子立时转身,快步而去。白衣男子放下茶杯,坐直身子,轻轻摇着纸扇,道,“给他们些吃的,有些人总是活不下去的,我们无名也不至于残酷到不给人最后一口吃的。朝廷杀人,也会给人一口断头饭,何况我们!”
“是!”
一名男子转身而去,却只是走到了坡边,朝着山谷中挥了下手。
山谷中几名黑衣人提着食盒,朝山洞走去。
黑暗的山洞,一双双眼睛望着黑衣人进来。黑衣人将食盒放在地上,瞬息间,那些凝滞一般的身影便呼啦啦扑了上去。仇九动作很快,那黑衣人食盒还未放下,他已是如一头猎豹一般的窜了出去。与他同一监牢的男子与仇九几乎不差分毫,还朝着仇九咧了咧嘴。
仇九一手抓住一个食盒然后扭身往后掠去。
无数的身影黑压压的扑了过去,宛若是饥饿的兽群,发出那刺耳嘈杂的叫声。有人倒在地上,有人发出嘶吼之声。有人抓着食盒却被一群人围住。仇九落在一处断石上,揭开盖子快速的将食物塞入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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