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温药的短蜡烛烧得就快熄灭,暗暗照见丁理呻吟时的面容。
他烧红的脸上苦痛扭曲着,一头黑发大汗淋漓,像一只被困的野兽。
“小丁将军!”予芙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赶紧挤了冷帕子欲替他擦汗,在冰凉触上额头的一瞬间,男人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丁理的嘶哑像从喉咙最深处咆哮而来,年轻的玉面蒙上煞色,怒目带红,与平时判若两人。
帕子落在了地上。
予芙之前想了很多种劝法,却没想过这么快,就要和他短兵相接。
“是不是连你…都看不起我……”丁理恶狠狠盯着她,混沌里裹挟着莫名的哀怒。
他乃堂堂的白龙将军,本可以在战场上杀敌陷阵,气吞万里如虎。如今却挨了军法,降职又被送到后方,成了一个伤兵,委身靠一个女人照顾……
这一切的根源,都只因一时莽撞,他又悔,又恨,又羞,无处发泄。
二人挨得极近,粗重沉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几乎是面颊对着面颊,予芙的杏目看着他的怒眼,心跳到了嗓子眼,但很快便强压下了惊惧。
“小丁将军,你说哪里话,人皆无足赤,何来的看不起。”她直视着他缓缓道,不动声色试图抽走自己的手腕,“小伤不碍事,吃了药没几天就会……”
“老子不吃!”丁理硬生生打断,一把甩开她的手。
予芙腕子生疼,沉了沉眸,干脆靠近了坐在他的床边,再没了惧色。
她压低的声音平和而舒展:“即便是喝了就能早点回前线,将功补过,也不喝吗?”
“你说什么?”丁理一惊,裹藏的心事就这样被戳中,他红得不正常的面容上恼意毕现,“我再有勇无谋,也轮不到你来刺我……”
那军棍不重,却像是打在了他脸上,对不起大家,更对不起王爷,好像这么多年所有的忠勇,都白费了。
“再聪明的人,一辈子也会做许多错事。”予芙没有正面回答他,起身拿了桌上的药碗,轻轻放在他床边,丁理撑着手背过头去,“可真正聪明的人,纵然走错路,甚至和原本的愿景背道而驰,也会直面它。”
丁理一开始还不愿回头,突然他听到了金铁之声。一转头,予芙正把自己的银枪抬过来。
长枪沉重,衬托得她越发纤纤,但芙蓉面上的淡笑始终从容:“能从失意里,落落大方走出来的才是勇者,小丁将军,我看不看得起,全在你自己。”
“我的枪,你别碰!”他正烧着,低吼的气势再不让人也平白弱了三分,反倒有了份病娇之气。
“喏,是叫你踏实点儿,枪在人在,你再不喝药,这枪你还提得动么?”予芙莞尔,把枪往他手里递,丁理绞着眉,不得不接下。
他一把夺过枪的幽怨样子,叫予芙看着想笑,还是憋住了,低头假装不再看他。
丁理缓缓抚摸过银枪,那枪杆被多年的手汗磨得发亮,他看着它,就像看到自己的过去。
一盏茶的无言,予芙静静坐在他对面,任时间悄然流淌。
许久之后,那个磨枪的年轻男人终于长叹一声,然后闷闷开了口:“喂,那个谁,我的药…你热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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