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如锉,早就把他对她的那点子骄傲,残忍得打磨殆尽,只剩下魂魄灼灼,满怀低到尘埃里的眷恋。
“我知道你在家闷得慌,”他连开口都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晚上张逸舟设席,特意想请你和我一道去。他屋里人多,好歹陪你说说话。我是特意回来接你的,你若实在不愿去,推了也无妨。”
“张大人有请?怎么不早说。”
予芙一愣,方才炸毛猫儿似的模样霎时松懈了,她低头缓缓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回头时反倒扭捏了起来:“可有旁的人么?别人特意请了,不去不合礼数。可我头回去高官府上赴宴,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会给你丢人…”
杨劭眼眸微动,心道子遥所料果真没错,连忙赔了笑脸道:“怎么会!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再说什么高官勋贵的,如今谁还比你劭哥管用。咱们一起去吧,我先伺候你换了衣裳。”
马车停在淮南城的暮色里,叫天边烧得正浓的云霞鎏上一层薄金。
张逸舟早携了一应家眷等在前厅,杨劭他们一到,几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叩完首,便乌泱泱围上予芙,问好的问好,搀扶的搀扶,张张堆满热情的桃花面,端的叫予芙受宠若惊,又实在有些不适应。
张逸舟越过人群看向大哥,挑眉递过去一个“瞧好”的眼神,杨劭苦笑一下,只得摇摇头甩着袖子跟进门。
洒金香炉里熏着的是雪中春信,雕花嵌宝的黄花梨大桌上,一桌好菜直似龙肝凤髓,为了替大哥说和,张逸舟的确煞费了苦心。
待到请贵客落座,张逸舟的侍妾们却一个个分列桌边,不敢再上前。
顾予芙不懂其间原委,含蓄扫视一圈,又看看杨劭。
她没出席过官宴,不知尊卑分到如此地步,她更不知道的是,杨劭出了名的不好相与,这尊大神可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还好张逸舟看了大哥一眼,见他不说话立刻道:“王爷宽宏,今日不比平时,还不快谢恩落座。”
为首的绿衣姑娘叫小钟,是个胆儿大的,她含笑福一福道:“我们不累,能在旁为王爷王妃布菜,便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叫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张逸舟恨铁不成钢,忙招招手道,“陪好了夫人才是要紧。”
坐归坐,怕归怕,一顿饭众姑娘吃得小心抖活,筷子都不敢动几下。予芙哪见过这种场面,身在其中也跟着拘束起来,举手投足都是谨慎。
原本是为了让嫂子散心从而搭救大哥,眼看一把好算盘就要适得其反,张逸舟灵机一动,连忙托辞后院儿有新开的蔷薇,催众妾室先带夫人去赏花。
没了杨劭这尊大佛,她们终于欢欢喜喜地簇拥着予芙到后头去,各自天地,终于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你那几个屋里人行不行,到底会不会讨人欢心?”厅中只剩下杨劭张逸舟二人对饮,几个老仆伺候左右,人才一走杨劭便埋怨道,“你可别把大哥给坑了…”
“你在就不行,你不在肯定行!谁叫大哥你声名在外?”张逸舟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笑道,“那年在洛阳城,太守安排了绝顶美人儿给你献舞献酒,结果事后被你杖毙在大厅前,这样的丰功伟绩,换哪个姑娘听了不怕?”
“嘘……小点儿声。”杨劭登时变了脸色,“别给予芙听见,她不知道这事儿。荒唐,那姑娘是奉酒这么简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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