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像冰碴,
“朕明旨进剿建州,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敢说这是‘贪功逞兵’?”
张诚赶紧磕头,
“皇爷息怒!”
朱翊钧沉着脸,盯着那封奏疏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手,将那题本往前狠狠一掷,将条桌上的一个五彩云龙花鸟图花觚打了下来。
“朕说要剿建州,辽东边将却反去杀叶赫。”
朱翊钧一字一咬牙地问道,
“张诚,你说他们究竟是何居心?”
张诚细着声气儿回道,
“王台幺子孟格布禄投附北关叶赫,叶赫奴酋纳林布禄不听宣谕,联同蒙古科尔沁猛攻南关哈达,意图彻底吞并王台长孙歹商之大寨,其狼子野心,可谓昭然若揭。”
“皇爷明鉴,倘或辽东边将任凭叶赫逞凶开原,利用南关内讧而图谋吞并,恐怕不日就会成为我辽东一大隐患。”
“何况蒙古与我大明素为敌仇,一旦叶赫女真与蒙古联手,辽东必会动荡不安。”
“奴婢以为,顾养谦与李成梁此举也是为了先下手为强,扼大祸于萌发之始”
“事急从权,战场之上敌我变化万端,再加上年节将近,他二人没能及时禀报皇爷便发兵进剿叶赫,虽为逾矩,但亦不失其忠心。”
朱翊钧这下总算体会到了历史上万历皇帝“眩晕眼黑”的感觉。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恨意为何会刻骨如斯。
哪个皇帝会希望自己在臣下眼中一直是一个意见不值得被重视的孩子呢?
张居正试图将万历皇帝培养成自己的新政接班人,可他越是急切地让满朝文武来证明自己政策的正确和不可动摇,就越是在显示万历皇帝作为帝王治政的幼稚和不成熟。
所以万历皇帝恨极了张居正,他恨他让满朝文武将自己视作一个孩童。
因此张居正一死,万历皇帝就开始摆脱他生前贴在自己身上的“孩童”标签。
他用张居正的满门来祭奠自己的一夜长大,盖因帝王的**礼总是充满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现在这份血色**礼的后果却由朱翊钧这个穿越者来承担了。
万历皇帝的“倒张”显然没能赢得臣下对他的尊重——这种尊重是指对他能力的尊重,而非是指对帝王权力的尊重。
在臣下眼中,万历皇帝显然还是一个缺乏足够判断力的庸君。
朱翊钧想到这里,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切勿气急败坏,免得又被底下人以为皇帝情绪无常,连发出的军事指令都能视若无睹。
历史上这场对叶赫部的进剿其实发生在万历十六年的三月份,朱翊钧明确的旨意改变了这场战争的发生时间,却没能改变它的最终结果。
明军当然是胜利了,朱翊钧知道顾养谦没有虚报战功。
他甚至闭着眼都能还原出这场战争的实际场景。
李成梁统帅海州,率辽阳明军以三日急行军的快速奔袭至开原,发动对北关叶赫的征剿,并准许歹商随从明军征讨。
为了防止歹商属下的军士遭受误杀,李成梁命歹商率的部众军士皆以白布条缝在肩头,以作辨认标记。
鸡鸣时分,李成梁督军急行三十里,从威远堡直扑叶赫部的村寨落罗寨。
落罗一见明军势大,不敢率众抵抗,即打开寨门迎降。
李成梁命明军竖起一面明军旗帜于寨门,派十名明军守护,严令军士不得侵扰,随以落罗为向导,直奔叶赫西城。
叶赫西城主布寨,一见明军突至,吓得弃城而逃,逃到东城投奔了纳林布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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