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正陆道,
“国家之危定,百姓之治乱,在君行之赏罚,赏当则贤人劝,罚得则奸人止。”
“如今诸申知法犯法,淑勒贝勒理应对违法之人予以惩戒,对遵法之人予以奖赏。”
努尔哈齐终于开口道,
“可是我觉得上回咱们定下的刑罚太重了。”
努尔哈齐的脸有点儿红,看上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诸申又饿肚子又挨打,那不得更想往朝鲜跑了?”
费扬古赞同道,
“再说了,朝廷现在又发兵来打我们,免不了要抽些诸申去当兵。”
“这一动了刑罚,诸申心里难免就会有怨气,万一诸申在战场上倒戈向敌,那孟圣人能帮咱们向朝廷说理去吗?”
方才费扬古、额亦都与努尔哈齐在一处时,提起明廷的用语是“汉人又来打我们”。
而此刻龚正陆一加入谈话,三人顿时便转了口风。
龚正陆道,
“即使罚得轻些,也不能放任违法之人不管。”
“且带兵讲究的就是个‘令行禁止’,即使要征调诸申为兵员,也应从守法之人中抽选。”
努尔哈齐道,
“那先生以为,用何种刑罚处罚违法诸申最为妥善呢?”
龚正陆道,
“或是罚银,或是服苦役,总之就不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努尔哈齐想了想,道,
“罚银就算了罢,马上就要过年了,诸申手头都紧,能攒下几个钱的也要留着买明年的春种。”
费扬古道,
“罚甚么都不现实,越境的诸申这么多,他们为了逃脱惩罚,一定会互相包庇,汉人不是就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吗?”
龚正陆认真道,
“即便淑勒贝勒要开恩,或是轻判,或是赦免,也要淑勒贝勒亲自对着违法诸申的面儿说出。”
“淑勒贝勒念及我建州诸申困苦,即使庶民行窃,也不忍按律加以极刑,只是稍作处罚,令其服役以代,如此法度存、上下安,方可称为‘仁政’。”
努尔哈齐若有所悟,
“原来上古五帝以前是这样治国的吗?”
龚正陆笑道,
“圣人云,‘隐恶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
“古代的圣贤之所以能得到庶民的拥戴,就在于他们能采取中庸的态度来治理国家、安抚百姓。”
额亦都道,
“可明明制定了法律却不依法处置,那诸申以后不是会更加轻视法律了吗?”
龚正陆敛容道,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法虽如此规定,但如何加刑,必须以淑勒贝勒的裁夺为准,这便是古人所谓之‘一言九鼎’。”
“若是事事都依照法律一丝不苟地执行,那诸申往后便是受法律制约,而不是受淑勒贝勒掌控。”
“倘或有朝一日,诸申利用法律来攻击淑勒贝勒,或是淑勒贝勒至亲至信之人,那淑勒贝勒又该如何自处呢?”
“法律只是淑勒贝勒治理国家的辅助工具,它必须由淑勒贝勒的意志所决定。”
“淑勒贝勒要做的,就是通过法律定义仁义,让建州所有的诸申都认同法律,这就是孟圣人说的,‘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费扬古问道,
“可没有违法的诸申也饿着肚子,他们心里想违法,见到违反的诸申因觅食而被处置,心里只会感到害怕,哪里会认同淑勒贝勒制定的法律呢?”
龚正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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