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又变成刺耳的哀鸣,哭声、笑声、骂声、喊声,千军万马般从耳侧呼啸而过。
扭曲的光影、无边的黑白间,忽得出现了一双紫灰色的眼眸。
冷漠、倨傲,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但是眸底深处却藏着一片深晦的海。
松田阵平也曾无数次沉默地注视着他。
他们从不像其他兄弟一样无话不谈,大多相聚的时间都在价格实惠的小店里,两人都缄默不言地埋头吃饭。
气氛僵硬得像凝固的水泥。
但偶尔他抬头,会和兄长对上视线。
男人青黑色的眼底是片一望无际的海,海里沉静地映着男孩苍白的脸。
灯光昏黄,影影绰绰。
松田伊夏忽得睁开眼睛。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用力咬在舌尖上,用牙齿拽动那枚金属舌钉,在舌面上扯出一片刺痛。
在冰水中麻痹的指尖在疼痛刺激下,终于能够再次动弹。
他挣扎着,狼狈地挣脱开系在脖颈上的毛巾和密不透风的水,将自己从浴缸里摔出来,砸向地面。
少年撑在瓷砖地面上,水珠从黑发上落下。
如果松田伊夏回头,便能看见曾经给他寄过无数次生活费的男人站在身后,沉默地注视着他。
但他只弓着腰呛咳。
良久,松田阵平伸手,很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男人宽大的手掌穿透发丝,连一阵风都没带起。
本应看不见身后情况的少年却倏然一僵。他似有所觉,撑在地面上的手摸向头顶。
在两人手臂相交那刻,松田阵平的身影烟消云散。
他转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
漫长的沉默。
松田伊夏缓慢移动到墙边,靠坐起来。
刚才恍惚间听到的刺耳声响来自于电子计时器,此时时间已经比原定的多了十余秒。
他随意捋了一把湿润的黑卷发,迈开步子走到洗手池前。
少年表情早已恢复正常,眉眼笼着一层淡薄的恣意,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早已不是需要踩凳子才能够到水龙头的模样。
看着,又觉得记忆里那个羸弱怯懦的影子更加模糊,似乎真的已经远去了。
松田伊夏摸了把后颈,蹭掉湿漉漉的水,对着镜子吹了个不着调的口哨。
食指尖挂着的小巧物体,随着晃动甩出一道黑色的残影。
“我准备赌把更有意思的。”
没转头,但他看上去不似自言自语,而是同什么站在身后的人对话,“比如看看这个u盘里到底有什么。”
“你有意见吗?不回答就当赞同了。”
房间里只有水流声响。
说完,少年自己都忍不住因为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扬眉一笑,将u盘捏在掌心。
居然在这里和空气说话,真是神经病。
他曲指敲了一下自己额头,屏幕上显示出作为息屏的日期和时间。
8月8日,凌晨4点。
——安室透推开浴室门。
里面空旷而冰冷。一浴缸的水在轻轻晃动,地面上满是未干的积水。
他看去——浴缸上方的水龙头没有关紧,在将整个池子装满后,终于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带着周围一圈水涌向地面。
刚才他听到的水声就来源于此。
水龙头下方系着一条打活扣的毛巾,看上去像是给它套了个围脖,分外古怪。
这间浴室分外阴冷,在燥热夏季透着些恐怖故事才有的独特味道,像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源源不断吹拂着。
但是这里面除了浴缸和花洒别无他物,太过一目了然,以至于没什么好再探查的。
但安室透莫名感觉一阵心悸。
空荡的浴室像一个跨越时空的纽带,他踏过瓷砖地面,同一个几小时前离开的高挑少年擦肩而过。
洗手池上的电子计时器照出一片黑暗,金发男人抬眸看去。
8月8日,凌晨6点13分。
手机忽得震动,发信人位置是一串熟悉的号码。
他前不久刚在少年档案上看过。
[安室先生:
虹昇大厦今晚有烟花表演,要和我去约会吗?]
安室透:“唉。”对不起,松田阵平。
他给了肯定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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