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斯文严谨,哪怕是在吃甜点,他亦能做到既不露齿,也不掉渣。他的一言一行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正经端庄,让人找不出一丝错误。
纪明意其实没有想清楚她过来书房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忽然想看看他,顺便思考清楚——他们现在这样,到底算怎么一个关系?
陆纨只吃了一个便停下,他拿帕子擦干净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枚印章,在刚做好的文章下面,盖了个鲜明的戳。
“沛霖。”纪明意认出了戳记上的字样,随口道,“这是郎君的字吗,是出自《左传》的‘甲冠天下沛雨甘霖’?”
听到纪明意准确说出这两个字的出处,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了她眼。
陆承的眼神深了些。
陆纨则温和地问:“阿意读过《左传》?”
“呃,”纪明意不太好意思地说,“跟着我哥,浅读过一点点儿。”
她在现代社会还勉强算是一个读过书的大学生,但是如果要跟眼前的陆解元比古文的知识储备量,那肯定是班门弄斧。因此,纪明意很有自知之明,回答得挺谦虚。
陆纨却谆谆道:“对于女子而言,浅读过《左传》也不错了。”
“会写字吗?”陆纨又问。
纪明意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小声说:“写得不好。”
不是她不想学,实在是软笔的书法和现代的钢笔字根本不是一个体系。况且,这个时代基本还在用繁体字,她又只是个商人之女,没有那个条件去认真学写字。纪春田的几个儿子都读过书,但那是为了防止他们出门行走做生意时被人笑话。
对于女儿家,纪春田认为读书写字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实在没这个魄力给女儿单独请先生。
纪明意还是仗着葛氏疼她,跟着纪明德学了不少。
陆纨温润地说:“没关系,写得不好可以重头学。只要有心,都不晚的。”
纪明意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低声地问说:“那,郎君愿意教我吗?”
陆纨清浅地微笑说:“自然。”
“只是……”陆纨顿了顿。
纪明意杏眼微圆,耐心地望着他,等着他下半截话。
陆纨的手边放了一封开启过的书信,此刻书信被他反复摩挲着,迟迟没有拿出来递给纪明意的意思。
其实都是早就决定了的事情,为何看到女孩儿明媚的双眼时,心里居然有片刻犹豫呢?
默然半晌,陆纨终于张嘴,他吐息缓慢:“只是,须得等等。”
“下个月是我老师的生辰,加上明年春闱在即,我不久后要动身,前往苏南拜见一趟老师。”陆纨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
“啊,”纪明意红唇微张,愣愣地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陆纨淡淡地回答:“等承哥儿的腿伤好全,约莫,再过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左右啊,我们还在新婚呢——等你儿子的伤好全,所以,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顾念我吗?
纪明意咬紧唇,目光酸软地凝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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