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夫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陆纨。
陆纨颔首,表示他明白了,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长天劝道:“公子此次伤得厉害,爷还是去看看吧。”
陆纨沉声问:“他睡了吗?”
“服了一副促安眠的药才睡着。”长天说,“陈大夫让煎的,陈大夫说如果不加点儿安眠的方子进去,只怕承哥儿今夜会疼得无法就寝。”
陆纨沉默着,须臾后,他说:“我不去了。”
“陆子业有句话没说错,这孩子确实该得个教训。”
“摧折不自守,秋风吹若何。”1
陆纨呢喃着杜甫的《蒹葭》,静静地呼吸着寒风中冷冽的空气。这晚,他几乎在书房枯坐了一宿。
夜色浓稠而清寂。黑夜里,庭院中的树木影子好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狰狞地铺满在大地上。
陆承半夜里还是被疼醒了。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魏管家缩在了他的侧塌旁睡,许是担心到了夜里,他的伤势会持续恶化。
听到床榻旁有动静 ,魏管家很快睁眼醒来,问道:“承哥儿,要喝水吗?”
陆承借着魏管家的手喝了水,喝完水以后,他用一双如猫儿般的玻璃珠子的眼睛盯着魏管家。
魏管家几乎立刻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含糊请辞地说:“爷今晚还要为让地的事情做筹谋,承哥儿多多体谅你爹吧。”
“即便他没来,心里一样是很疼爱你的。”魏管家语气谆谆地说。
知道父亲一次没有来过,陆承什么话也没说。他安静地趴在床榻上,夜晚狠劲的凉风拂到了脸上,像是有人迎面给了他一巴掌。
陆承看眼魏管家,想到了今日在正厅里他为自己给陆玮下跪,而他的亲爹却毫不犹豫地将铁鞭交到陆玮手上,正义凛然地说让他再打三鞭。
陆承捏紧了枕套,沙哑地呢喃说:“对不起魏伯。”
“唉,公子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魏管家心疼地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我知道,九郎是个好孩子,只是今天很伤心,所以才做错事儿。”
陆承哽咽了下,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东西,他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魏管家忙“诶”一声,说:“有事随时叫我。”
待魏管家去了耳房后,陆承才抹抹眼睛,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支金雀钗来,这是母亲芸娘的遗物之一。
母亲身体不好,精神也不好。她摔过古董花瓶,撕过自己写的文章,甚至有一次还把她陪嫁的首饰扔进了火炉里去烧。
但是她把陆承当作自己的全部。
她从来没对他动过手,甚至很少向他说什么难听的狠话,母亲情绪发作的时候,或者大喊大叫,或者会抱着他哭。
如果母亲在,她一定会理解我的。陆承想。
陆承一手摩挲着钗子,忽然埋首在枕头上,借这个动作掩饰他脸上所有伤心、委屈崩溃的情绪。
“娘,”陆承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哭腔,眼里心里都是无尽的涩意,“我好想你,爹今日差点把我打死。”
夜深人静时,他终于不用再藏着自己的不甘和难过,可以慢慢卸去盔甲,露出一个冷硬倔强的躯壳下,十岁少年的虚弱疼痛的灵魂。
“爹替我赔了四十亩地给那个畜生,但他连相信我都不肯,我也不用他替我赔。”陆承蜷缩着身子,一手狠狠抹了下脸,把满脸的眼泪擦去。
他嗓音嘶哑地说:“我会自己想办法。”
“不哭,娘,我不哭了。”陆承一边说,一边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他沙哑地喃喃道,“我好想娘,好想阿黄。”
“阿黄——”
陆承双手捂面,他再也忍不住,悲伤顷刻间溃不成军,趴在枕头上放声抽泣起来。
……
时光兜兜转转,少年伤心委屈的往事早已被丢弃在荒草丛生中,爱的废墟之下,同时也掩埋了一位父亲严厉如山的维护和教导。
同一片寒夜的月色里,陆纨刚送走了族长陆慎。
他刚才在席上少饮了些酒,而今还觉得有些酒热,便在府中走走散酒气。
不知不觉,陆纨走到了儿子陆承的院子中。正房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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