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我已经和家里决裂了。父亲希望我回去工作,财税局的小职员做起,西西里的生意打算下放给忒西奥和克莱门扎的哥哥多梅尼科,搭着农用机器的顺风车,卖白粉。爸爸也没有办法,巴西尼逼得太紧……但我知道,这不是你们想要的西西里。”
从监狱里出来,呼吸着冬季潮湿的空气,迈克尔已经做好告别西西里、告别她的打算。他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了。
但命运总是眷顾他。踏上返程轮船伊始,战场上磨砺出的第六感让他本能感觉不对,当他发现船舱里的炸药时,怪异而美妙的森冷感席卷全身,他只觉得庆幸。无论谁想要杀他,算有了留下来的借口。
更别提塔塔利安那个蠢货,为了杀死他,采取饱和式攻击,竟用上了巴西尼的人手。这让他顺藤摸瓜,在所有人以为他死去是时候,一举潜入,将那些毒贩杀了个干净。
“从索洛佐到法布里奇奥,全部一个不留。”迈克尔笑了笑。
这笑在他那身沾有血雾和碎肉的衣着映衬下,有种毛骨悚然的美感。衬衫袖子挽起,结识的手臂垂落于身体两侧,宛如战败的阿瑞斯,孤独而倔强。
艾波审视着他,蜜糖色的眼睛里充满精明的忖度,仿佛眼前并不是一位风尘仆仆的杀人犯、至死不渝的追求者,只是一块待价而沽的牛肉。
柔软的棉被铺陈在腰间,艾波抚摸着被子的褶皱。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迈克尔任由她打量,甚至于空泛的内心因为她的注视而变得满足、丰盈。
半晌,她对着这位不请自来、满身鲜血的男人,开口说:“迈克尔,我们结婚吧。”
维太里夫人觉得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
先是平安夜前夕,近四月未见的小女儿回家,闷声不响地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日整夜的睡觉、阅读。
要是往常,她高低得将小姑娘从房间里揪出来,推进林间地头做些清闲的活计。
然而,现在她犹豫了。
这位传统的西西里妇女依稀从神父、农机租赁小组队长和镇长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小女儿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特别是万圣节后,镇长夫人提了一串上好的萨拉米来家里,维太里夫人以为沾大女婿的光,拒不收受,结果对方张口闭口艾波,待她追问缘由,对方又像蝇虻、遭到牛尾驱赶般生硬地扯开话题。这讳莫如深的态度,不得不让维太里夫人审慎对待艾波。
可也不能一点都不出门呀。正当维太里夫人下定决心打算绕过丈夫,请厉害的医生或是神父来看一看,确定艾波是否生病、中邪时,新年的第二天,那位许久不见、已被拒绝的迈克尔柯里昂敲响大门,文质彬彬地向丈夫表达了求娶女儿的意愿。
维太里先生还能有什么想法呢?再三确定的艾波的意愿后,只能一口答应。
婚礼的地点时间很快确定下来,就在附近城镇的小教堂,红衣主教空闲的日子。
所有人都看得出,新郎快活得像是春天在山坡撒欢的牧羊犬。对婚礼细节事无巨细,大到主教的衣着,小到午餐的佐餐酒,他都一一校对,尽善尽美。
而新娘,据与她交好的未婚姑娘们说,秋季的一场流感夺去了她的健康,她的面色苍白得像是大理石雕像,看上去并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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