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根源,祁州之乱,乱在百姓被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但此事又怪,因为年年京城都有拨赈灾银子送往各地赈灾,回禀的官员也个个都道灾银下发,百姓已经恢复正常度日。
这与秦绥之在祁州所见大相径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说谎的人必是赈灾官员,但这也是秦绥之想不通的一点,赈灾官员年年都换,总不能皆是贪官污吏,且赈灾银长此以往不落实处,怎会没有人揭发,朝廷党争激烈,这样的错处简直是一柄侧头刀,若是被对手拿住,阖家抄没都是轻的。
似乎有太多问题,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于是,秦绥之只如实道了一句。
“祁州这些年天灾不断,朝廷虽然张顾北面战事,也拨了款到祁州赈灾。”
秦绥之这句话说的有意思,周肆听了闷笑出声,“赈灾银从来不会真正落在受灾的百姓身上,户部拨银需要剐一层,领头官员打点下属又须得剐一层,沿途经过州府再剐一层,待至灾地,若还剩一半已经是清廉行事。
只是真的送到灾地,如何分配便是此地官员说了算,你说境内饿殍满地,他说境内易子相食,如此分剐过后,肥了地方官员,再道一句瘟疫横行,需要烧城控疫,死无对证便是赈灾成功,天下太平。”
秦绥之脸色渐白,他天生聪颖,也关注朝中动向,时常与兄长讨论政令,以为若不是身为哥儿的缘故,也能在朝中一展所长,现下听周肆一席话,却心中凄然。
锦衣玉食堆砌长大,所知疾苦不过是天灾频发,百姓无法度日,须得朝廷送钱粮分发,他知官员有一层耗损银子,却不想层层剥盘,又有多少能到真正需要度日的百姓手中。
朝廷已经至此了吗?
“不过与你说些实话,怎么还要哭了,若是当真见到祁州乱象之下的情景,岂不是要哭成泪人。”周肆摸了摸身上,很好,没带帕子,汗巾倒是有,但哪里有把自己擦汗的东西给人檫眼泪的。
“外面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吗?”秦绥之只是心痛,不至于到要垂泪的地步,但难过是真。
“差不多,早几年祁州要更乱些,黑熊寨名声传出去后,又要好上一些,比起祁州,容州要更乱。”这也是中央对地方失去控制的后果,整个大燕不会只有一个祁州这样,现下江山看似稳固,实则摇摇欲坠,只是缺少一个爆点。
秦绥之抿着嘴唇,不言。
周肆知道,这是还没放弃对朝廷的期望,如今世家绝对不会对皇帝有百分之百的忠诚,毕竟数百年间,朝廷已经换过几茬,长的不过一二百年,短的三十四年,若是世家忠君,现下朝廷早没了世家影子。
但要世家倒戈,也不简单,他们因为名声即便做了墙头草,皇帝依旧需要他们,便是而今行科举,细数下来还是世家子弟占多半,寒门底蕴不足终究不是世家对手。
早知不可能仅凭言辞说服秦绥之,他也并不丧气,只是不知是不是中午香煎羊腰子的缘故,此刻体内火气有点旺,周肆转着眼珠子,瞧见屋里冰盆好像也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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