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跟着姑姑去京城了。”
一直给她送东西的婆子是个粗使干苦力的,也不清楚府里面的事。祖母、嫡母也没一个觉得这事需要通知一下这个小庶女的。也可能是因为去年就走了,今年见到殷莳已经不觉得这是该说的“新消息”了。
这事要不是姐妹们告诉她,殷莳根本就不知道。
对,就是这么边缘的人。
殷莳问:“去京城干嘛?”
“去沈家跟着读书。”
“大房的四哥也去了。”
“还有二房的二哥。”
姐妹们七嘴八舌,正是爱说话的年纪,平时见不着父亲,在嫡母那里也没那么自在,倒是她们几个自己在一起还挺放松的。
都是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争着告诉她她不在这一年府里发生的事,殷莳心都化了,扭头喊云鹃:“看看柜子里有什么吃的,都拿来。”
大娘笑她:“一年不见,居然变大方了。”
二娘也笑:“以前衣料首饰你不抠索,要你口吃的就难。”
咦,记忆唤醒,原来原身竟然是个爱吃护食的吃货,真好,可以本色演出了。
殷莳眉眼笑得弯弯:“刚回来,想你们,就大方点。”
少女们咯咯地笑。
又跟她说:“父亲新纳的周姨娘现在有身子了,不知道这次是弟弟还是妹妹。”
殷莳生出一种强烈的“时间在往前走”的感觉。
大概没人在意死去的燕姨娘了,毕竟连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随她去了,殷莳也只是个冒名顶替的。
她的丈夫殷三老爷自然会有新的妾,新的孩子。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干果点心端上来,大家也不同殷莳客气,边吃边聊。
大娘带着期盼说:“沈家是书香世家,在他们家读书可比家里强多了。哥哥们要是能考中秀才就好了。”
三娘却说:“大哥二哥读书都没有长房的人好,怕是难。”
二娘“呸”道:“你说点好的。”
女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却都明白兄弟们如果有功名,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殷莳下意识地问:“那么多人去人家家,合适吗?”
在她原来的时空里,但凡亲戚旅游要在你家住两天,那都是没有边界感,放到网上要被口诛笔伐的了。
结果大娘却理所当然地说:“姻亲之家,有什么不合适的。”
殷莳才反应过来这个时空不一样。
这里“家族”的概念远大于“家”,亲戚们寄居、借读甚至上门打秋风都是非常正常的事。
殷家有钱,虽然好几个孩子过去住,也肯定不会花沈家的钱,都是花自己的钱,不过就是过去蹭个教育资源。
但这就是结姻亲的作用。“婚姻”这个东西,在这个时空里被定义为“结两姓之好”。沈家娶殷家的四女儿,可不是为着沈夫人本身,而是为着当年的恩情愿意和殷家做姻亲,愿意给殷家共享自家的一些资源。
殷莳看着容貌出色的小女孩们,想到包括她在内,她们所有人未来的婚姻都不能被自己掌握,轻轻地叹了口气。
殷三老爷傍晚回到家中,还记得妻子昨天说过今天会派人去接山上的四女儿,换衣裳时便问了一句:“小四接回来没有?”
三夫人给他递上家居长衫:“回来了,山上吃得挺好,长高好大一截。”
“这个年纪,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三爷指了个丫头,“去跟四娘说,我回来了。叫她到书房来见我。”
殷莳等了他一下午了,得了信赶紧就过来书房,表现得特别恭顺:“给父亲请安。”
衣食父母也是父母!
她以后要靠这个人生活呢。三夫人不能得罪,殷三老爷更得应对好了。
“一年未见,女儿时时记挂父亲。”
嘴甜一点不吃亏,况且她是真的这一年里经常会想到下山以后怎么应对这个“生身父亲”,一点不虚。
男人不亲自生孩子,常常也不亲自养孩子。尤其大户人家各自有院子,日常还不一定天天能见到。一旦离得远了,或者许久不见了,感情就容易生疏。
但一旦人又站在了跟前,打眼看去粉嫩干净一个女儿,眉眼生得如画,举止得体,乖巧可爱,殷三老爷这父爱就跟涨潮一样又涌上来了。
当爹的欣慰叹道:“你长高了。”
殷莳说:“都是母亲关爱,打点细致,我在山上衣食不缺,十分安稳。”
男人最希望家里什么样呢?就是家里所有的女人都和和睦睦的。包括婆媳、姑嫂、母女等等,更包括妻妾。
三夫人本来就没克扣过她,她夸这嫡母一句也不会掉块肉,花花轿子人抬人,何乐而不为。
果然殷三老爷听了捻须颔首,问了几句衣食身体,山上情形,便扭头唤人:“取五两银子来与四娘。”
又对她说:“你对你姨娘也算尽了孝,以后好好孝顺你母亲。你一走一年,过年也不回来,与兄弟姐妹们都生疏了,这银子你拿去做个席面,与大家乐一乐,以后在家里好好的。”
瞧,摸准了,拍对了,这不好处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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