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有位小将士挺身伫立在城墙之上,一身银盔沾沙带血,看不清模样,但手上绕着一串金线玄珠,连发箭矢射穿八十人头。
他挽弓的手极稳,珠串悬挂腕间几乎一动不动,只在瞄准新的目标时移弓松弦,但凡看见那串珠子浮光偏转,便是一道胡虏的催命符咒,只消箭落,定然命陨。
胡虏败得彻底,大弘当夜就夺回了苍梧。
那场战役之后,许多故事都被将士百姓们津津乐道,那位没金饮羽的小将士与他手上的珠串更是引人好奇猜想。
后来云将归京,黎将来任,这些故事传言也未曾停过,甚至在边关城池中愈发风靡。
黎将听闻这些往事,笑着称赞道,将士英勇,都是王朝的荣耀。
于是百姓中有擅手工者,开始做一些相似的珠串兜卖,边关苦了太久,都喜欢这样胜战辉煌的好彩头。
“七年了,在边城之中,这样的珠串仍十分受欢迎。”
沈弈感叹道:“我也听说过许多不同版本的故事传说,实在没想到,那珠串竟然是出自郡主的大逆不道,连朝珠都敢私裁下来,咳咳……”
他自觉失言,幸而黎梨一心看着手里的珠串,没作怪罪。
沈弈笑道:“我这串,自然只是街坊百姓的仿制品罢了。”
不必他说,黎梨也瞧得出来,远看虽然相似,但拿到手里便知不同,且不说丝绳并非她绞的金线,而是杏色彩绳,那几颗珠子也不是她的朝珠,而是涂着粼粉的普通圆石罢了。
可握在手里照样沉甸甸的。
黎梨从未想过,当年她堪称幼稚、屡屡被长辈们拿来当作童趣笑谈的举止,竟然在黄沙边关引起如此大的反响。
想想那场烽火连天的戍边战事,苦苦鏖战的将士百姓,百感交集之下,鼻子就有些酸了。
“……你可知那名小将士是谁?”
沈弈摇头:“战场之上,更多的是无名英雄。”
两人坐在一处,沉默良久,久到沈弈以为她要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蚊蝇般的细声。
“那你在边关,可有见过我哥哥……”
他有些吃惊,抬头看去发现小郡主匆忙偏过了头,一晃而过的还有微红的眼眶。
他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朝和郡主,是黎将军的亲妹妹。
黎将戍边许久,兄妹二人应该七年未见了。
“黎将军一切安好,”沈弈慌忙安慰道,“边关久战,百废待兴,他去那以后,不仅练兵安定边防,还会帮着百姓兴农立业,十分受人爱戴。”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黎梨就好像看到了夙兴夜寐的兄长,顿时止不住地抹眼泪。
沈弈头都大了,又胡乱说了通:“对了,郡主你还不知道呢,其实黎将军也买了这个珠串!他说只要戴着它,次次拉弓都百步穿杨!”
“胡说八道,”黎梨破涕为笑,“我哥哥箭术极佳,戴不戴它都能百步穿杨。”
“啊对,黎将军一定是在谦虚说笑!”
沈弈见她展颜,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起来:“也不怕郡主笑话,我长在边城,看多了男儿热血,自幼就十分钦佩黎将军,甚至一度想要学他从军,只可惜没那样的武学天赋。”
“但我工笔还有两分功夫,于是画过许多边关景致、武将传说,也曾把黎将军的许多事例画成画册保存……”
他看着眼前鸦睫挂泪的少女,笑着说道:“郡主若是感兴趣,往后得了空可以来我书斋,我给你挑几本看看。”
“当真?”黎梨自是欢喜。
“当真!”
谈到此,不免又多说了些与黎将相关的事,马车中尴尬的氛围渐渐扫空,二人聊得愈发起劲时,听见紫瑶提示了句:“学府快到了。”
黎梨掀起一角窗帘,果然依稀看得到学府的楼舍影子,她暗叹着好日子到头了,随后便听到一道马蹄疾响从后传来。
紫瑶劝道:“这段路颠簸,郡主别看了,快些坐好。”
黎梨不听:“我何曾在这段路出过差错?”
她偏要往外看看是哪位同窗来了,马车适时剧烈晃了几晃。
黎梨果然坐得稳如泰山,但她身边的沈弈头次走这条路,被颠得连跳几下,险些栽她身上去,忙抬手撑着车窗才稳住。
那道绛红身影就在此时经过车窗外。
云谏一声“黎梨”还在口中,尚未来得及唤出,便看到临窗少女娇红的眉眼与鼻尖。
他脸上的笑容敛下,目光一移,就看到了她身边的沈弈。
那少年近乎是贴着她坐,领子敞乱,一手撑在车窗上将她半个人都环了起来。
云谏握缰的手瞬即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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