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念从小就是混蛋。
一旦有谁招惹了他,他就会有很强的进攻性。小朋友打架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看起来都无害。他不是,他打架要把对方按在那,用力的打别人的头。
在江南小城里,五六岁的栾念被“谈名色变”。长辈教育孩子的最后往往会加上这么一句:“离栾念远点。”或者“别惹栾念。”
栾念作为一个不能惹的孩子,经常独来独往。他本人并不介意,独来独往挺好,他也不喜欢跟那些孩子玩。他觉得他们动辄就哭闹非常奇怪。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窝在爷爷家的书房里。
爷爷会画画,年轻时师从名家。见栾念喜欢,也教他画画。栾念从小就能坐的住,一坐就是小半天。所有人都说他奇怪,那么好斗却也能坐的住。
栾念从小缺少同情心。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人具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有时走在小城里,看到有人因为什么事坐在路边痛哭,也有知情者坐在旁边抹眼泪,他都皱着眉头,觉得非常奇怪。
他这样的人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童年。
遇到尚之桃之后,他开始有了“关注”。他从前极少关注什么人,或许是尚之桃出现的方式他不喜欢。她在面试电话里表现的几乎毫无亮点,tracy却给她开了绿灯。栾念好奇一向公正的tracy为什么给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开绿灯。所以他把他对尚之桃的关注归因为她的出现方式。
他生平第一次特别关注一个人。
对她施压,抱着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态,想看这个姑娘什么时候会放弃。可她太有韧性,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却有令人钦佩的韧性。就是不肯轻易认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笨拙,带着可爱;胆小,有时又会炸毛;普通,却偶尔会有她不自知的美艳。
他在广州的茶餐厅里看到她雪白透亮的肌肤,还有那张微微红着的脸,一个男人的野性突然被唤醒。
慢慢的,他发现“与人相处也能舒服”。他只有寥寥挚友,其余人都保持一定距离。哪怕在恋爱,也不喜欢被过多干涉。他讨厌束缚。与人相处也挑剔、龟毛,别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别人,很难找到与人相处的舒服状态。尚之桃没有棱角,就兀自绽放,不强求别人,也不钻牛角尖。
栾念觉得这样舒服的相处很新奇。
再往后,栾念渐渐开始懂得心疼。生活乱七八糟,但她总是笑着。好像那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游戏通关。输了这一句可以从头跑起,而她输的起。当她被黑中介欺负、被别人骚/扰、被同事利用,栾念就觉得:这样的人你们都他妈要下手,你们还是人吗?
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大概就是尚之桃这样永远晴朗真挚的人。
栾念知道自己是混蛋。
他从小冷血、暴力、对爱一窍不通,他这样的混蛋对尚之桃那样的人来说,真的是劫。栾念从来没有什么良心,却对尚之桃生出了愧意。
对于不在乎的人而言,他是什么样的人、性格究竟有多差劲,那并不重要,因为交集少甚至没有交集,所以那对别人构不成伤害。但尚之桃不一样,他们相处那么久,她为此受苦。
栾念是慢慢知道的。他感激尚之桃爱他,爱情改变了他。
栾念曾想到一个词“救赎”。
那些在当时微不足道的事,渐渐积累起来,填满了一个人空洞的躯壳,让他有血有肉有感情,像是一场救赎。
从最开始,她就是特别的。
从最开始,他就是糟糕的。
后来栾念看宋秋寒与林春儿相处,渐渐明白他和尚之桃之间问题出在哪里。
爱一个人从来不丢人,应该光明正大。应该真正欣赏、尊重,应该平等沟通。而他,彻头彻尾错了。
栾念愿意学习,也感激尚之桃愿意给他机会。所有耀眼的、美丽的东西都会归于平淡生活,而可贵的品质将永远发光。尚之桃就是那个永远在发光的人,栾念终其前半生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老派的浪漫和温柔。
如果再来一次,他要在很多重要的时刻,站在她身边,对她说:“你很了不起。加油。”
加油,尚之桃。
还有,别再为我们之间的开始羞愧了,是我先爱上你的。
二二二小念桃在13个月大的时候,生了人生第一场病。
那天栾念正在出差,尚之桃正在见客户。梁医生给尚之桃打电话,对她说:“你别着急哈。我给她物理降温了,但是应该还会反复。我只是必须要告诉你。”
“我知道,妈。”
尚之桃从客户那回来,驱车回家。看到小念桃额头上贴着退热贴,正趴在卢克身上。或许是卢克的毛柔软温暖,她抱着卢克的脖子哄它,学大人平常对她讲的话:“乖乖。”吐字还不清楚,口水还在流。
栾明睿坐在一旁,脸色不好,显然在生气。
“怎么啦?”尚之桃偷偷问梁医生。
“别搭理他。”梁医生说:“要带念桃去医院,我没同意。我就是医生,他添什么乱!”
“哦。“
尚之桃洗了手抱起小念桃,她还挺高兴:“妈妈妈妈。”
“生病了啊?”
小念桃拍拍额头,指指奶奶:“奶奶。”
“哦哦,奶奶照顾你了。妈妈知道了。那你要不要谢谢奶奶照顾你?”
“谢谢。”念桃的小手攥在一起,对奶奶摆。
“还有爷爷呢!”尚之桃提醒她。
“谢谢。”
小朋友口齿不清,那声谢谢说的奇奇怪怪。栾明睿笑了,又轻哼了一声。还是对不带孩子去医院拍片子不满。
到了半夜,念桃果然反复。尚之桃按照梁医生的叮嘱为她降温,正折腾着,听到卢克的叫声。栾念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将大衣脱在楼下,蹲下身去跟卢克说话:“你怎么还不睡?岁数大了别熬夜。”
“呜呜呜。”卢克又在犟嘴,大概是说我没熬夜。
栾念笑了,狠捏它狗脸一把:“咱们去看看妹妹。妹妹生病了。”
上了楼,先去洗脸洗手换衣服,把寒气彻底散了,才走到小念桃床边:“又烧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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