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急急忙忙找出家里的急救箱,为跃进处理伤口。虽然渗血不多但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红色的血迹,芳草还是不放心地问自己丈夫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医生。
但跃进没有好气地拒绝了。
现在,芳草已从当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她想起丈夫轮椅倾覆前的惊叫,就很关切地问询道:“跃进,你刚才怎么啦?”。
“脸,……,一张脸……窗外”,跃进指着窗外语无伦次地说着。
“脸?没有呀”,芳草顺着丈夫手指的指向往外望去,只见窗外天色更加暗淡了,除了隐隐约约的几颗树的影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时跃进也已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呼吸的气息已平稳,说话也清楚连贯了,“刚才,我看见,阳台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在看我们呢!”
“看我们?说什么呢?只怕是小偷在踩点哦”,芳草一下就想到了有一年失窃的腊鱼腊肉,脑海里就蹦的一下警惕起来。
这个时候,儿子子英回家来了。
芳草一边为儿子热饭一边就将刚才发生的一幕与子英叙述了一遍,直埋怨自己太莽撞起身把丈夫跃进带倒了。
子英不愿听母亲的自责,他先询问了父亲的身体反应又查看了父亲的伤口,然后就安慰母亲说:“爸爸没事呢,妈,你别唠叨了,只是个意外嘛”。
这场意外就这样在儿子的干预下平静下来。
“子英,真的,窗外真的有张脸”,跃进却冷不丁呢喃自语一般地叨叨着。
子英注视着父亲笑了,“爸,妈说了是来踩点的小偷,怕什么呢,有我在家呢”
“窗-外-有-张-脸”,罗跃进念叨着,自己滚动轮椅回卧室去了。
“刚才,我看见,阳台玻璃上贴着一张人脸,在看我们呢!”,芳草在入睡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丈夫的话来。
“看我们,怎么会看我们呢?”,芳草想,“是不是他真的回来了,来看我来了?”,一想到这儿,芳草的嘴角就抽动了一下,一丝笑意浅浅的浮现上来。
“多少年了,那个影子一样的人儿总是这般执拗地不肯从自己的记忆里消退、灭失。
蓝心总说自己把躯体留给丈夫,把灵魂留给那个死者,其实是不对的,我自信这个世界没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贴心贴意地照顾丈夫,十几年来自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晚上总担心丈夫需要自己的照顾,自己都不敢外去,甚至不敢生病,担心缺少自己的日子丈夫该怎样度过?……,我这样的一个妻子难道不称职吗?
如果这是自己在赎罪,这样的赎罪也该结束了吧?而且赎罪的人不该是我呀,……
灵与肉真的可以分离吗?我的灵肉分离了吗?……”
芳草拥着被子斜靠着床头胡思乱想起来,迷迷糊糊中,芳草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在天空中飘来飘去,然后突然坠入一条隧道,隧道巨大的吸力急遽地将自己向深处推入,自己的身子翻滚着,漂浮着,前进着,然后轰然坠地,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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