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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袖子摩挲了下镜面,徐行忽地感受到,脑海中那面昊天镜,似乎也微微震了一震,似乎有短暂的复苏征兆。
这感觉虽是一闪即逝,却无比清晰。
徐行知道,自己已经距离破解昊天镜之秘,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虽然只是小小一步,但对他来说,亦是意义非凡。
张三丰看着那面镜子,又看了看徐行,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讶然,他摇摇头,叹道:
“踏法,你给我的惊喜,实在是有些太多。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有信心,能够解决此界的破碎空洞之祸。”
虽然徐行对张三丰没有主动提起过自己的出身,但其实老道士早就从种种迹象中,看出他和自己一样,亦是来自“外界”的旅人。
只不过,在此之前,张三丰便一直很好奇,徐行究竟是如何瞒过自己的感知,悄无声息地“偷渡”到这个世界?
在看到他炼制出来这面镜子后,张三丰才恍然大悟,更明白了为何徐行有信心,解决自己都暂时没有答案的空洞之祸。
他沉默了会儿,忽然问道:
“踏法,到现在,你究竟已走过几个世界了?”
徐行并不意外张三丰能够察觉这一点,只是将镜子缩小,收入怀中,坦然答道:
“算上如今这个世界,是第三个。”
张三丰沉默了会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徐行,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叹道:
“徐行、徐行,你这个名字,果然没有取错,你先下去修行吧。
等到收拾了铁木真,咱们再来尝试,能否通过你这面镜子,解决此界的难题。”
说到此处,张三丰这个渊渟岳峙的老真人,语气中,亦是出现些难以抑制的波动。
他困居此处,已逾六十年,虽是心甘情愿,悔恨全无,却也难免会觉得无聊。
如今终于看到解脱的希望,饶是他这样的人物,心境中也不由得泛起些涟漪。
能够强行将之压抑下来,专心致志于将要面对的问题,已是张三丰心性修为的体现。
徐行也明白老真人的想法,只是抱拳一礼,沉声道:
“只等此间事了。”
张三丰点了点头后,面皮忽然动了一动,眉眼向上挑起,嘴角翘起,胡子也颤了颤。
这样的狭促表情,徐行没少在徐渭、诸葛正我等为老不尊的老不修身上见到。
果然,张三丰接下来的话,也让他感到一阵无语,老真人挤眉弄眼一阵后,才道:
“既然事儿都办完,只剩水磨工夫,你是不是也该去找一找,你那两个红颜知己了?”
徐行的面皮也抽了抽,无奈道:
“什么叫红颜知己?”
张三丰只是抚着虬髯,呵呵一笑,不做言语。
老真人驻世已接近三个甲子,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只一见那两位,就了解得七七八八。
张三丰伸手掏了下自己的耳朵,摊手道:
“你也知道,在天柱峰境内,无论是风吹草动,还是心绪波动,老道都能略知一二。
这些天来,你留在我这峰顶练功,有些心声可吵得老道心烦意乱,哪儿有这么做客的?”
徐行只觉更为无语:
“老真人,你一代宗师,怎么还学人听墙角?”
张三丰只是连连摆手,笑呵呵地道:
“没法子,老道武功高、听力好,有些话就是不想听,也拦不住啊,哈哈,这也是一种烦恼嘛。”
虽然话是这么说,张三丰还是露出极为饶有兴趣的神情。
他这些年来,除了偶尔偷偷分神下山外,基本都是孤身一人在此,如今却有机会欣赏这种戏码,自然来了兴趣。
只不过,老真人到底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嬉皮笑脸一阵后,还是语重心长地道:
“踏法,我知道你的性子,但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说到此处,张三丰忽然回忆起那个秀美豪迈、明慧潇洒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一种徐行前所未见的神情。
老真人叹了口气,遗憾、感慨、无奈等种种情绪交织,显得无比复杂,令人看不真切。
徐行当然知道,张三丰想起来的,乃是那个曾经惊艳他整个少年时光,直至百年后,都始终念念不忘的少女。
世人只知,武当三丰祖师醉心武道,众生以武学为伴,不问风月,却不知在他心中,亦存一份深沉且绵长,足有百余年的相思之情。
徐行定定地看了张三丰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转身下山而去。
张三丰看着他前去的方向,忽地意识到什么,朝天柱峰山脚的浪翻云,传过去一道神念,让他速速登峰。
如今的天柱峰周遭地界,由于徐行要修炼“九阳神功”,十阳真气的压迫已越发强烈。
是以,即便正道诸位宗师都知道将有大战,集体留在武当群山中修行,却极少有人愿意靠近天柱峰。
当然,也有一批人将这种压迫视为磨炼,不断朝十阳真气发起挑战,厉若海、浪翻云便是其中之二。
此时此刻,浪翻云正在与厉若海交流武艺。
在东岛一战中,他虽然在承接了张三丰的真武剑意,又得厉工传授“妙乐灵飞经”的部分法门后,剑术又有突破,成功跻身空境第二重天层次,却丢了称手的覆雨剑。
好在,厉若海的丈二红枪,亦被她用“惊艳一枪”的手法,炸成了无数碎片,现在两人倒也算是处境相当。
听到张三丰的传音后,浪翻云当即挥手刺出一记烟雨般渺然,却又弥散天地的浩荡剑气,打散了厉若海如燎原野火般,汹涌袭来的真气。
紧接着,他的身形便化入这片烟雨中,脱离了厉若海长枪的攻击范围,出现在少女五丈之外。
厉若海眉头有些不悦地拧起,浪翻云却笑嘻嘻地伸出手,向身后一指,便让少女看到了刚刚从山顶走下来的徐行。
厉若海的嘴角翘起又拉平。
浪翻云则是趁此机会,凝聚剑气,化为一抹剑光,扶摇直上,劈开沿途阻碍,登顶天柱峰。
张三丰此时站在峰顶边缘,一手抚须,一边使劲地向下张望,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感受到浪翻云到来,张三丰才回过头来,拂袖一扫,朝少年人扔过去一把连鞘长剑,鞘铜绿斑斓,以铜丝嵌着两个篆文。
浪翻云双手平伸,极其恭敬地接过这把剑,却觉剑身极为沉重,小臂都向下沉了一沉。
他忍不住探出一臂,握住剑柄,剑柄材质不知为何,入手极为炽热,好似烙铁般,刻印下一抹的灼痕。
浪翻云只觉那热力滚烫如焰,几乎要融化指骨,进而在体内激荡,澎湃汹涌,他立即知道,这把剑中积蓄着何种程度的力量。
浪翻云意识到这一点后,抬起头,直视张三丰,犹豫道:
“张真人,这……”
老道人悠然道:
“东岛一战,老道毁了你的覆雨剑,如今也该还你一把趁手剑器。
你本就是真武七截阵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手持此剑,才算是物尽其用,不要推迟了。”
浪翻云本也是豪雄性情,听张三丰如此一说,便也接了下来,坦然道:
“长者赐,不敢辞,谢过张真人,不知此剑唤作何名?”
张三丰微笑道:
“此剑乃老道昔年佩剑,名为真武。当年老道性情火爆,也和一些朋友闹过些不愉快,他们便称此剑为——”
回想起那个名字,张三丰眼中流露出怀念神色,一字一句地道:
“诛魔之利。”
说完,张三丰又拍了拍浪翻云的肩膀,微微一笑,浪翻云只觉肩头被注入了一股暖意,胸怀激荡,大声道:
“老真人,晚辈定不负所托!”
张三丰哈哈大笑,笑完后,又转过身去,跑到峰头边缘,专注地往下看。
浪翻云将真武剑系回腰带,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顺着张三丰的目光向下望去。
老真人却回过神来,叮嘱道:
“小点声,这些天我也发现了,踏法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睚眦必报,什么事儿都讲究一报还一报。
今天你跟老道看了热闹,等到日后,他指不定就找个什么法子,报复回来。”
浪翻云虽然不觉得徐行是这种人,但也不认为德高望重的老真人会骗自己,便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再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看去。
对徐行和厉若海的事,他和范良极从第一天看到这两个人,就极为好奇,如今有能够亲眼见证的机会,浪翻云定然不会错过。
——
再过半月时光,大轮寺顶端。
如今的战神殿,比之先前已是大变模样。
其中供奉着数以千计的舍利灵塔,散发出一圈圈圆满佛光,遍照无碍,令整座大殿显得一片光明。
除去穹顶星图仍在外,四面墙壁,乃至光洁地板上,都描绘了色彩斑斓的壁画,尽为佛陀菩萨、罗汉金刚,壁画周遭还用金漆镌刻了一条条经文字句,俨然已成一座坛城佛国。
历经近一个月的炼制,即便是这座天神遗宝,也经不起数以十万、百万计信徒的念力冲刷。
更何况还有铁木真这位转轮圣王坐镇,以及八思巴、鹰缘两位大宗师层次的好手。
现如今,在历代高僧遗留的佛骨舍利,以及众多法器的加持下,密宗梦寐以求的净土已然成就,仅存的阻碍,有且仅有一个。
铁木真在诸天佛陀、周天星斗的最中央,缓缓睁开眼,看向等待自己的八思巴、鹰缘来那个人,低沉道:
“现在,也该开始让草原帝国的王旗,重新遍布青空下的每一片土地,首先,便是武当山。”
在成吉思汗的意志下,已不能被称为战神殿的坛城,骤然腾飞而起,以无可阻挡之姿,在天空中划出一条平直长虹,直指武当山!
在重回巅峰状态,甚至更进一步后,铁木真已不打算做任何多余的事,长生天化身的大狼,在沉寂百余年后,只欲啃食强敌的血肉和骨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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