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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行不以为意,只当是对自己的夸赞。
浪翻云虽然相貌也不算出众,却自有一番剑道宗师的自信与气度,自不怯场,反倒是对着言静庵面露微笑,坦然道:
“小子浪翻云,见过言斋主,久闻‘慈航剑典’之名,若有闲暇,还望言斋主不吝赐教。”
“浪翻云?”
言静庵看了看虽然其貌不扬,却身姿挺拔、气度卓然的浪翻云,以及他系在腰间的“覆雨剑”,美目中掠过一丝讶然。
以言静庵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浪翻云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剑术宗师,可她此前竟然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
这种似曾相识的经历,不由得让她想到了一个人,言静庵扭过头去,微不可查地瞥了眼徐行,眼中意味明显。
——总不会,这又是你的老乡吧?
徐行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用神念传音,解释了一番。
“浪兄并非同我一般出身,他这一身剑术,乃是日夜观摩八百里洞庭烟波,从中自悟得来。”
“自悟得来?”
徐行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言静庵眼中惊色反倒是更为浓郁。
——自悟修成的宗师,还如此年轻,这就是何等恐怖的才情禀赋?
不过言静庵毕竟是正道领袖,养气功夫非凡,面上并未流露出半点动容,只是温柔道:
“浪兄天资过人,静庵佩服。不过论及在‘慈航剑典’上的造诣,踏法十倍于我,你要印证剑术,找他便可。”
言静庵的身份摆在那里,浪翻云也不怀疑她会故意诓骗自己,只是扭头看向徐行。
因今日所受震惊太多,他的表情都有些麻木。
“徐、徐兄,当真如此?”
天下间谁不知道,慈航静斋只收女弟子,并且也只有历代斋主传人,才有资格修炼这一门无上大法。
可如今,言斋主却把“慈航剑典”拿给徐兄这个外人参详?
徐行只是摇了摇头。
“静庵太过夸张了,十倍之说,太过分了些。”
浪翻云虽然和徐行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极其清楚他话不说全的性格,翻了个白眼。
“没有十倍,也有个五六倍、七八倍是吧?”
徐行只一笑置之,再抬起头,嗅了嗅风中传来的气息,忽然道:
“算算时候,你们现在去,刚好赶得及看这一场‘鳌头论剑’开场。”
厉若海最为熟悉徐行的性格,品出这句话中的言下之意,一挑眉毛,问到:
“你有事要做?”
徐行颔首,轻描淡写道:
“两手空空,贸然登岛,总是不太好,我先去借一件礼物,随后便至。”
“礼物?”
除了徐行外,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按照如今的局势来看,云虚显然已经有了在正道之外自立门户的想法,指不定也是敌对方之一。
对这样一个人,还要什么礼物?
谷凝清吐了吐舌头,没好气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才想起来准备礼物?”
徐行闻言却笑了起来,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
“诶,凝清此言差矣,曾经有个长辈教过我,送礼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时机二字。
并且,一件好的礼物,也是可遇不可求啊,若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倒还弄不来呢。”
徐行口中所说的长辈,正是大明王朝世界的沈一石,当初这位江南第一豪商在给他“三丰血经”之时,就曾提到过这个观点。
到如今,徐行也没有忘记。
厉若海懒得听徐行卖关子,直戳了当道:
“说吧,这次要杀谁?”
徐行则是转过身子,望向远方,语气悠悠:
“听说,燕然山一脉的开山始祖萧千绝,与云家颇有旧怨。”
萧千绝和云家本有家仇,东岛云氏一脉的先祖,正是死于萧千绝之手。
萧千绝的弟子伯颜身为大元丞相,席卷三吴,灭亡大宋,双方之间又添了一层国恨。
伯颜死后,门人秉承其志,长年与东岛高手为敌,百余年来,双方多次交锋,结下不少冤仇。
元灭以后,黑水一派远走漠北,东岛别有对手,彼此的纠葛也少了许多,然而一旦遇上,仍是免不了你死我活。
听到这番话,众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徐行则欢快道:
“正好燕然山之主铁木黎正在左近,我便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这份礼物,想来云岛王该不会拒绝。”
他的语气极其轻松,不像是要杀一位老宗师,倒像是要从清晨的花蕊上,捻下来一滴露珠。
——
六月初三,将近午时。
本是艳阳高照的天空,在半个时辰之前,突然被大片乌云遮盖,带着浓郁潮意的海风,也在同一时间刮起,带着苍白的雾气,席卷四面八方。
令众人期待已久的“鳌头论剑”,还没开始,就笼罩上了一层愁云惨雾的气氛。
“鳌头论剑”本为释家传统,是释家用来考教弟子的方式,优胜者亦可向岛主挑战,但纯属武学切磋,并不涉及争权夺利。
只是在收留天机宫余孽后,云家后人为借助灵鳌岛势力报仇雪恨,便借“鳌头论剑”发难,夺了释家弟子的岛主之位,开创了武力夺位的先例。
从此以后,“鳌头论剑”就成了东岛的惯例,三年一比,不仅年轻一辈比斗夺魁,争取四尊之位,自负武力者更是可以挑战岛王尊主。
只不过一直以来,“鳌头论剑”都是东岛家事,但这一次,云虚竟然破了这个旧例,准许外人上岛,同东岛弟子共同角逐“岛王门生”的名额。
这一下,可谓是彻底引爆武林。
只因东岛本代虽无大宗师,可四大源流,灵鳌岛”释家一脉、“穷儒”一脉、“天机宫”一脉,以及“西昆仑”梁萧一脉,皆曾经出过绝代人物。
即便是除去云氏一脉的正宗传承外,龟镜”、“龙遁”、“鲸息”、“千鳞”四大支脉的武学,亦算是武林中的上乘绝式,一旦学成,亦足以称霸一方,由不得江湖人不心动。
正因如此,即便隐约明白,东岛即将成为正魔双方决战的战场,可依旧有为数众多的武林人士,从天下各处赶来,参与这场盛会。
此时此刻,作为主会场的鳌头矶已是人头攒动,昔日为了举办“鳌头论剑”,释家高手曾经亲自出手,削平了矶石,开拓出了一块纵横百来丈的宽阔场地。
如今这块场地上,正围着千余名武林人士。
他们皆是在考核中被刷下来的散修亦或者小门派武者,被东岛弟子牢牢圈定在外层,不能再进一步,只有旁观的资格。
再往内,则是举办“鳌头论剑”的擂台。高达三丈,纵横十数丈的擂台最前方,乃是看台,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把椅子。
台座旁边,则是围了一圈座位,唯有武林中名门大派的领导者,这才有资格坐在此处。
凌渡虚、碧空晴坐在最前,在他们身后则是了尽、了无等一众正道宗师。
只不过,侍立在这些正道宗师身后的门人弟子们,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岛王云虚也就罢了,既是地主,又为宗师,自然有资格坐上首主位,可其他四把椅子又是怎么回事?
以“东岛四尊”的身份地位、武功修为,又何德何能,可以在众位宗师面前,坐在正中?
其余宗师虽然不至于因小小的座次安排,而心生怨愤之情,心中却也提高了警惕。
光从这番阵仗来看,云虚对于今次的大会显然相当重视,为了防止有人闹事,也是狠下了一番苦功。
虽然有识之士都知道,这些努力终究会变成彻底的无用功,这一次大会也注定要变成一场修罗血战。
但这却并不妨碍,众人从东岛弟子的行为举止中,看出云虚的决心和自信。
云虚如此安排,无非是在强势表明他们东岛一脉的主导地位,如此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难不成真是厉工在后面给他撑腰?
“潜龙”之力事关重大,为防止天下会中有魔门细作,是以碧空晴、凌渡虚并未将真相大肆宣扬,只是告诉了言静庵等寥寥几位值得信任的正道栋梁。
就在在场众人或是内心忐忑、或是隐隐期待之中,午时终于到来。
又过一会儿,一位四旬左右的男子,忽地出现在看台上,青袍大袖,身量颇高,两簇长眉斜飞入鬓,透出一股凛凛英气。
他站在高台最中央,目光凝如实质,好似两口千锤百炼的神锋宝剑,众人与之对视,只觉心头狂跳不止,有一股寒气从尾椎冒出。
一时间,千余名熙熙攘攘、交头接耳的武林中人,皆是噤若寒蝉,原本喧嚣的鳌头矶,立即安静了下来。
碧空晴和凌渡虚微不可查地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意味。
——这个云虚,武功果然又有精进。
当日两人所见的云虚,身上气势固然强横霸道、不可一世,却亦是澎湃汹涌,难以抑制,令人只一见,就能意识到他的恐怖。
可今时今日,他却好似已能将那种力量,彻底收为己用,不显山不露水,偏偏举手抬足间,都有莫名威势,好似无底深渊,令人难以度量。
但是不知为何,两人亦能感受到,如今的云虚,比起往常所知那个的东岛岛王,除了武功大进外,还有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莫名变化。
云虚一现身,东岛四尊亦随之登上看台,簇拥着这位岛王,犹如众星捧月,令这位岛王当真有几分据岛称王的霸气。
仿佛是在宣告着一场杀劫的开始一般,浓重的乌云蓦然张开几道口子,自云间落下惨白的天光。
明明是温暖的日照,却让在场众人心中,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寒意。
就在这天光之间,却见远方海面上,有一叶孤舟辟开风浪,迎着鳌头矶笔直驶来。
如今就连作为东道主的云虚都已现身,再赶来会场,已算是大大失礼,众人看着那艘船,只觉得心中惊疑不定。
经历过沈万三登岛一战的东岛老人们,更是联想到了那个孤身破阵的青衣身影,心中更为惊骇——莫非,当真是他来了?
好在,很快远处便响起一个清亮婉转,有如珠落玉盘,悦耳至极的嗓音。
“慈航静斋言静庵在此,拜见岛王。”
云虚却似早有预料一般,目光垂下,淡然道:
“能得言斋主赏面驾临,我东岛亦算是蓬荜生辉,还请登岛罢!”
云虚的嗓音有如金铁交击,更似与无穷大海相连,充满某种汹涌澎湃的喧嚣力量。
一语既出,风波好似被某种无形力量压平,一圈波纹无远弗届地向外荡开,波纹所过之处,鳌头矶外,方圆五十丈海面立时变得平滑如镜。
云虚这小试牛刀的一手,比方才那慑服众人的目光还要更为震撼人心。
从擂台正中到海岸边,少说有一里地的距离,可云虚这句话中蕴含的力量,竟然在跨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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