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坐回地板上,给老板王亮发了个消息。
[小鱼:亮哥,上回不是托您表弟帮我在二手网站上卖了把琴吗?我这两天搬家,又找出来一把。]
他写了又删,删了又重新写,最终心一横点了发送,把手机也扔了。
[小鱼:劳烦您帮我卖了吧。]
喝了太多酒,凌晨四点,秦一隅胃痛疼醒。
他没能再睡着,干脆起来给周淮打了个电话,仿佛傍晚那会儿俩人根本没吵过架。
“你丫是不是有病!”周淮气得破口大骂,但电话秒接。
谁都没提那封信。
“可不是嘛。”秦一隅掰了四颗胃药囫囵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说话含含糊糊,“哎淮子,你还记得我之前参加的那个音乐节吗?”
周淮的声音困里带着怨气,“您红的时候一年参加多少音乐节啊。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就阿那亚海滩边办的那次。夏天,中间还下暴雨了,风特大,舞台下边儿一哥们儿举的旗都给吹天上去了。”
“哦——你那天穿了件花衬衫。谁给你选的衣服,真他妈难看。”周淮骂完又想起点什么,彻底醒了觉,“我想起来了!那天回来你非逼着我给你画画儿,我就跟派出所那模拟画像师一样忙活了俩钟头,一分钱没捞着,我可真是个大冤种啊!”
“对,就是那张画。”秦一隅现在还留着,“我让你画他的眼睛,刚刚我睡觉又梦到了。”
其实秦一隅对这件事始终很费解,但当它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更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人对一双眼睛耿耿于怀的?
那天可谓是他人生中最完满的一天,抛物线的顶点。
[无序角落]刚发布新歌,在一场盛大的音乐节舞台上宣布了巡演的消息,几万人挤在台下,仰着一张张脸望着他。当天的演出效果也近乎完美,他的即兴solo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
站在音箱上,淋着雨,那一刻的秦一隅拥有全世界。
一阵狂风呼啸,舞台下许多人的雨衣都被掀起,卷起一阵绚烂的浪,每个人狼狈又快活。秦一隅笑着听乐队其他成员进行talk环节,目光却被台下一顶被吹翻的帽子攫取。
帽子的主人戴着口罩。他抬起了头,黑色短发被吹乱,露出一双浅色的瞳孔。
那双眼简直带着锋利的钩子,直勾勾望着他,通透的虹膜里映着整个舞台的光。对视的瞬间,秦一隅好像迎面撞上一头误入人海的狼。
只是一晃神,那人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
秦一隅几乎懵在舞台上,甚至没能正确地进拍子唱下一首歌,他差点儿跳下舞台钻进人海里去找,想把那根锋利的钩子拽出来,但他来不及那样做,贝斯手许司抓住了他的手臂。
这样的怪异表现甚至在之后成为嗑药谣言的“实锤”。
后来他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找主办方要来了摄影师的硬盘,看完了也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难道真的是幻觉吗?可他那天上台前滴酒没沾,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即使是真实存在的记忆也有消失的时候,于是在飞机落地北京的第一时间,秦一隅就找到周淮,靠着描述让他画了出来。
当时的周淮理解不了,边画边吃瓜。
[喜欢?就一双眼睛而已啊,能喜欢到什么程度?]
秦一隅认真思考。
[就是我烦到想把地球都炸了,但是会让他先坐飞船跑掉,我炸完再去找他的程度。]
周淮无语至极。
[你他妈神经病吧。]
“这都几年前的事了还梦到,有病。”周淮骂完又开始抱怨,“老子那天给你画完都凌晨两点了。你居然还让我给你纹了个纹身,我眼睛都特么睁不开了!”
秦一隅抬手摸了摸喉结。
在梦里,他都快认不出当时那个乖张的、意气风发的自己了,却还是能清楚地记得怔忡的那几秒。
那一瞬间的撼动太过强烈,当初的他鬼使神差地想留下来。
几乎是自嘲一样,秦一隅轻轻笑了,“是啊,怎么搞得,又梦到了。”
sternstunde——人生轨迹中最具戏剧性与转折性的瞬间。
那一晚的他捡起周淮丢在桌上的素描铅笔,在那幅画的右下角写下这行字母,告诉他,给我纹这个。
秦一隅神经质地认为那是属于他的恒星时刻。
被一对神秘瞳孔捕获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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