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尤染高头履,一段风雅逐波流。
皇上读毕点头道;“妹妹做的不错。赐进贡的雪缎两匹做衣裙,并碧玉鸾钗一对。都散了吧!朕也累了。聂群,紫宸殿歇息,”道毕辞了太后,去了。剩下的也都各自散了。
逸然、靖王、倩菊、海音一路同行。方出了宫门,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聂群一身仆人装扮过来道:“列位慢行。我家主人有请徐侍卫和郡主。请靖王、三姑娘先回府。郡主主人亲自送还。”靖王一行皆认得他,自然也知道他口里的“主人”是谁。不觉捏了把汗。然,谁也不敢违逆。只得各自依言。
海音和逸然随聂群上了车,车内却只有他们。来到一处名为“贤雅阁”的小楼外。各自下车,由聂群引着,来到一间门首写着“听潇”二字的阁外。逸然回头却见,阁中人虽多却不喧闹。楼中接待也都是穿着淡雅、长得俊秀的年轻男女。阁中琴声悠扬,淡淡熏香。不似酒楼,亦不似客栈,不觉对这里的主人产生猜想。
正凝思处却闻聂群道:“二位请,奴才在门外伺候”海音推门请逸然先进,而后也跟了进去。屋里,一张圆桌上放着瓜果,翠色台布。几个红木圆墩,白色纱幔,墙角一架古琴,一管萧置与案上。
再往里是一架绘着潇湘竹的屏风。另一面是一套红木书柜倒也简洁大方。却看不到人在哪里?二人站在门里并不敢造次。屏风后有人云:“进来吧!”
二人循声绕过屏风,却是一处观景台。楼边雕栏围护,楼下一池荷花、假山、碧水,十分怡人。护栏内有一张桌子,几把藤椅。皇上就含笑坐于桌旁。二人忙上前见礼。皇上摆手云:“在这里,本公子名为文仲隐。你们叫我文公子好了。”海音、逸然皆称“是。”皇上取出月如意递过去道:“海音,太后所赐不可轻赠与人,你仍拿回去吧。”海音接过玉佩收入怀中。皇上又道:“你且回吧,郡主自有我和聂群送还。”徐峰应声“是。”退了出去。
皇上冷静的看着逸然。逸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吁了口气道:“逸然大胆,尔敢当面欺君?”
东方晓闻言怔了一下失口“啊?”了一声,转而明白。忙跪下道:“东方晓知罪。”
皇上见了,微微摇头道:“起来吧!我是你师傅,文公子。你也不必怕。倒是你的机敏,我今日少了一道难题。倩妃可恶,有意为难若果然证实皇后欺君;一则太后面前不好发落,二则我亦不忍难为皇后。毕竟她的不才,才是我在她那里自便些。满口‘之、乎、者、也’叫人不甚自在。可偏偏宫里皆是此辈。维皇后那里自便些。你也算护主有功吧!”逸然磕了一头起来。皇上又云:“可是欺君之罪,不是玩儿的,不可再有!”
逸然方释了怀,口中称“是。”
皇上一指对面道:“你坐吧。”逸然依言坐了。皇上淡淡道:“你胆量不小啊?”
逸然不解道:“什么?”
李漼道:“倩妃面前你作的那首‘咏白荷花’,看似粗浅。却,实则情意深远,若我所料不差,将那句‘名流只爱清和素’略一改动。便是词义新颖别致淡雅。你就不怕倩妃瞧出端倪,惹祸上身?”
逸然道:“是。只需将‘清和素’改为‘洁与雅’便是好句。但这一处正是处拙。若过于差了便能看出做假,若过于词凿则无法显出能力尽而词穷。所以大胆简中出新,含中露白,以示技穷。若果然被倩妃看出,我只需以娘娘才高而出,奴婢智拙而穷便可推脱。只是看师傅方才语气肯定而意重。想来,不止这一处纰漏,所以不敢相瞒。”
文公子闻言笑云:“是。看来你的心思极细,反应极快。其实单那一首诗只有一处可击之处。可是,你昔日两首词作,若说抄袭也可。只是那笔迹刚利如刀,浑厚有力,将意中锋芒含露表述无遗。可见字达词义,意中涵隐绝非旁人所能代表,试问一个抄袭者怎么能看得如此深厚?表达如此之准确?再有,那词分明有悲怨境遇之意,以我等出生是断写不出那样的意境来的。我述可对?”
逸然闻言不由折服曰:“师傅眼明。徒儿那点心思是藏不住的。”
文仲隐点头笑云:“这一刻,我倒是极想看你的真实之作,可否书咏一阕啊?”
东方晓起来道:“是。请师傅出题。”
皇上道:“你果然认我师傅?”
东方晓笑云:“是。天子门生可是好处颇多的。”
皇上“哦?”了一声,笑道:“又一个贪利之人!”逸然低头自笑。皇上观之甚喜,心中好感尤甚一刻,转而道:“就还是咏白荷花吧?”逸然无语,望着一池荷花出了会神,绕过屏风,在桌上布好纸砚。书云:
咏白荷花
一点圣洁登翠阁,颔首雅邀红鲤客。
迎风不屈纤盈腰,黄钿轻染香风没。
皇上跟过来。看她书毕道:“妙。以荷花比美人,不言其美,不言其娇,只风韵高洁为上。词句清雅高洁,字迹凌厉,笔锋如刀。可见你平日里是个不饶人的。”东方晓含笑不语。
这时,聂群来报薛云月回来了。皇上忙叮嘱逸然道:“不可泄露朕的身份。记住了,朕是文公子。”逸然称“是。”文仲隐方道:“请进来吧。”
薛云月笑得花儿似得进来道:“文公子来了许久,奴家慢待了。公子莫怪。”
文仲隐笑道:“好说,好说。薛姑娘贵人事忙,敝人只是借姑娘宝地会了位朋友。无碍的。”
薛云月侧目观之冷冷道:“我们见过,只是不知系诰命、贵妇、还是千金啊?”逸然只觉得无比恶心,又觉得她极看不上那些权贵命妇。文仲隐笑曰:“是在下的门生,靖王妃的妹妹东方晓。”
“哦——能有幸成为公子的门生,但不知是东方晓高攀了公子,还是公子高攀了东方晓?”薛云月这话好大的醋意。
东方晓亦看不上她的作派,嗤之以鼻,侧目远望。
文仲隐则大笑一场云:“姑娘取笑了,文某家中多有妻妾。只是方才戏言一句,东方姑娘便认真叫起了师傅。何来高攀之说?”
薛云月以扇掩唇笑了声。斜眼瞧见案上诗句,便走过去看。连声道:“好句。这是东方姑娘之作?”逸然不语。
文仲隐道:“是。姑娘觉得如何?”
薛云月道:“公子妄自尊大了。这诗文和字体皆是精妙,不在你我之下。不对,这诗文、语气与皇后当年的诗句近似。字体尤在其上,怎么会没有听说过她呢?”
东方晓冷冷道:“我又不做名流,为什么要让人知道?”
薛云月微怔,继而释然云:“东方姑娘淡泊名利,恕云月眼拙,有所慢待了。”
东方晓道:“不值什么,何用道歉?”
薛云月吃了个软钉子,始知她也是个性情高傲的。遂不再言语,亦收了那放浪形态。相较之下倒是庄重了许多。
东方晓静静地候着,心下对云月有所怀疑:不知她为何本来好好的,要做出那样的姿态?文仲隐看着气氛不太好。笑云:“逸然,这幅墨宝赠与我吧?”
逸然道:“师傅不嫌粗浅,便拿去。”
文仲隐果然收了。云:“你出来久了,还是叫聂群送你回去吧!”
东方晓点头。斜眼瞟见薛云月有欲言又止之态。料想必是初时轻视,正懊悔不已,意欲结交,又恐再受难堪。看着她此时神态,逸然微微一笑云:“薛姐姐、妹妹告辞了。若有空了,请馨香苑小聚,妹妹静候。”薛云月初时知道相交无望,闻听此言大喜。笑云:“蒙妹妹不弃,一定拜望。”二人携手相望,一笑散去。
文仲隐也告辞出来,一同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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