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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妆奁上那面黄铜小镜。
昏黄,朦胧。
倒映出一个小小的她,一脸稚气。
沈星盯了自己许久,双手合十,上苍可怜她呢,家人那些惨局,她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其实天已经快亮了,不过下雨,沈星出神没多久,便听见老爹起身穿衣,坐在堂屋门口磨刀的嚯嚯声。
沈星抱膝坐了一会,也穿衣出去。
沈爹坐着小马扎上,就着台阶上的磨刀石,俯身一下下磨着半月形的小铲刀。
“锅里有早饭,是菜蘑包子。”
沈星应了一声,去拿了包子,她蹲在老爹身边好久,沈爹笑着说:“今儿怎么了,有什么要和爹说吗?”
沈爹一身灰色的半旧布衣,袖子卷到手肘处,一边把大小刀具磨了一遍,一边和她说话。
沈爹一点都不出色,但他一直以自己的能力照顾沈星姐妹姑侄几个。他根本不像个曾经的公子哥,这些年他一句没主动提及过去有多荣华、有多少恨仇。沈星就是因为她爹,沈星才能心理健康长大,安然当个小宫女,长到十六岁。
听说祖父还在的时候总骂她爹不长进败家子,但沈星觉得她爹就很好。
“爹,”沈星把包子给她爹咬一口,然后自己又吃:“你高兴不高兴啊?”
年初开始,大姐终于能够光明正大来看他们。
昨天,皇帝终于亲口承诺日后要给徐家复爵了。
“高兴。”
小小的刀刃,磨刀刷刷声,沈爹停了一下,笑了笑:“你祖父伯伯们在天有灵,肯定很开怀的。”
他低头继续磨刀,刷刷一下接一下,顿了顿,沈爹吁了口气,“但我总担心啊,富贵要险中求,其实我们家本是豚州市井人家出身,要是能出宫回老家生活,那也很好了。”
老爹声音不高,弯腰低头有些嗡声嗡气,沈星一听,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是啊,是啊,市井生活就很好了。
沈星曾经有过三个月的码头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平淡安稳,如果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市井生活就很好了。
可上辈子,她爹死在宫里,至死也没能出这道朱红宫门。
沈星坐在小马扎上,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呼了口气把泪意忍回去。
其实,她第一时间就想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大姐他们的,但思来想去,最后没有。
没用。
甚至很可能引发崩塌效果。
她深刻知道,弱小的时候,是没有光明大道可走。
老皇帝召见,是因为徐家最后一点号召力,用来安抚朝中中立的勋贵和遗留的开国功臣们。代表他和女帝的不同。
价值说大不大。
她家的人,大姐、景昌、二姐二姐夫,除了她和老爹,已经深度捆绑上去了。
而她和老爹又和他们息息相关。
脱轨的话,深宫内、帝皇麾下,死太容易了。
最多事后不痛不痒来个死后哀荣,她见太多了,人命根本不值钱。
甚至连死后哀荣也不用,徐家又算什么。
那该怎么做?
刚发现自己重生的时候,沈星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
冷静下来后,却觉得沮丧。
她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
她身在宫中,重重宫墙和身份的阻隔,她也根本做不了什么。
自责难受不多提,思来想去,沈星最后不得不想起裴玄素。
想起昨夜那个梦,时间于她而言,并没有过去太久,那种触摸和强势,都依然有种有如实质的感觉。
想起那个人,她不由得抿了下唇。
对于裴玄素。
爱绝对谈不上。
但关系足够刻骨铭心。
他欠她的。
上辈子两人在太初宫最终在一起,是他半强迫她的。
怎么破这么困局,乃至救人,她也想好了。
上策最好是抱上裴玄素的大腿。
裴玄素不是个好人,但这人足够高傲,不会恩将仇报。
反正她现在只想到这个办法。
徐家身份他很在意的话,如果分道扬镳,那再想其他法子。
沈星吐了口气。
总觉得又撞回去他手里,心里不得劲。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脑子一热射出那支箭。
沈星抿唇想,反正这辈子她只想抱大腿,那种关系她是绝对不愿意在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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