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两人行过那事之后,沈星就没有真正好声气和他说过话。
但此时此刻,她轻声说:“裴玄素,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你有什么心愿?”
她转过视线,再漫山遍野的硝烟中,望向天际尽头的平静,她有些哽咽:“如果再来一回的话,我不想当太后了。我原来只是永巷那个刀子匠的女儿,如果能好好当个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就好了。”
“你呢?”
沈星原来以为裴玄素不会回答,因为他半晌没说话。
须臾,他冷哼一声。
转身,裴玄素敛目,他勾唇笑了下,他容貌艳美得摄人,但这一下扯唇毫无笑意,“如果再有下辈子,你就让你那刀子匠亲爹手下留情罢。”
声音有些哑,却依然华丽。
他淡淡话罢,倏地一敛唇角,蓦地转身,猎猎的罡风身后呼啸而至,涌动他大红色色泽的斗篷,簇拥他周身,他一把扯下头顶的金丝善翼冠,扔在地上,淡淡冷声:“取我战甲来!”
这个高傲的男人,即便如此境地,他都依然毫无惧意。
声音冷厉如昔,步履铿锵有力。
他话罢,目光转到沈星的脸上,在她那张云鬓花颜脸庞上定了片刻。
沈星知道要开战了,她呼吸急促起来,她刚想问:“那我呢?”
能给她找一副甲胄吗?
裴玄素已经收回视线,冷声吩咐:“冯维,带她去换衣服,城破之后,送她离开。”
这是两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星没来得说一句话,他蓦地转身,凛风扬起他的绣金盘龙赤色斗篷,红影在风中猎猎翻飞。
箭楼上一下子空了一大半,那个艳红背影眨眼已经消失不见。
接下来,记忆就陷入一片匆急的混乱之中。
纷踏脚步,被连推带拉下了箭楼,来到民居,换上勤王军的军服。
这一场大战持续到了次日天明。
裴玄素麾下大军的凝心力远超蒋无涯的想象,一直鏖战到天明,城门才陆续告破,结束巷战。
胜利的欢呼已经如海潮般此起彼伏了,蒋无涯跨马在城门下,却并无笑意。
不过惨胜罢了,结果在裴玄素的手里的勤王大小名将,几乎数不过来。
蒋无涯把摘下手套扔在地上,皱眉盯着那群已经在讨论朝廷众多空缺该如何补上的人。
他硬声:“突围的败军还没剿完,还不立即安排人去!”
……
画面又一转。
蒋无涯倏地地转过头,纷乱进出的兵马中,他突然盯住不远处的一块。
番号、主将、编制都准备好了,真的没有破绽。
但千军万马中,蒋无涯倏地反手抽出一支羽箭,嗡一声拉弓,激射而出。
这支箭是射向沈星的,沈星的视线越过蒋无涯中军黑甲沓沓浴血的矛尖,可以望见城楼顶端箭楼的位置。
那里凌乱一片,已经平静下来了。
裴玄素想必已经不在了。
沈星大概知道,蒋无涯这是在试探,如果确定什么他就不是射箭了。
她心绪凌乱,遍地血腥冲鼻,她听见身边冯维粗重的呼吸声。
如果不是裴玄素最后的命令,冯维及他身后的一众好手卫兵,已经拔刀杀上去了。
与裴玄素一同赴死。
沈星脸涂得黑黑的,她清晰望见那支离弦的激射而来,她突然抽出一支羽箭,那是她这辈子射的第一支箭,用尽全身力气,射了回去。
……
画面倏地旋转,她的箭被破开两半,蒋无涯百步穿杨,箭射来势不减,激射而至,被冯维倏地抽刀打落。
但那支箭一度逼到她的面前。
箭尖闪烁寒光,直射她的眼睛,下一瞬要穿颅而过。
沈星忽惊醒过来了。
滴滴答答的秋雨,打在瓦檐宫巷,黑夜里,凉风穿过窗牖,半旧床帐被吹得两边翻开飞起。
沈星捂住眼睛,一骨碌坐起来。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又在做梦了。
小小的窗子被雨水打湿,顺着窗棂往里溅湿了靛蓝色的帐脚。
沈星披着被子起身,把窗子关上,雨水挡在外面。
屋里没有点灯,借着门纱能隐约看见房间里的摆设,妆奁衣柜不大,但都是新的,皇帝登基之后,她这边条件委实变好了不小。
小小的三间房不大,沈星关窗后回到床上躺下,能听见隔壁老爹的呼噜声,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
沈星抱膝坐在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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