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这么多讲究,比不得黄老爷家家大业大,规矩多,这孩子不错,玲珑着,你叫什么?”
“回太太,达子!”接过太太手中的茶。
北风坐下,李莲云端起空盘子,“你们聊!”就走出去了。
“黄老爷今天是……?”
“拐个弯,歇歇脚,会朋友,震声的事还拖着?”
“可不是,这乔木匠还讹上了,这两年如果不是我父子努力,加上以前有点家底,就被这事拖垮了,付出这么多代价,多活一年多,反正是被这事整惨了!”
“就没想过别的招?”
“骑虎难下呀!”
“对付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小人,你得有办法,一家人被拿捏在那儿,多累?不要在一棵树上吊着,以震声手艺,什么样女人讨不下?”
“还望黄老爷支个招!”
“对付小人得有阴招、损招,你就直接让老巩给他传个话,就说这门婚事算了,让他们退财礼,准备着另娶,以往所花钱财一分不能少,你看他会不会慌得象风中之竹,这二年好人做不得,索险急赖,明显是拿人头兑汤!”
“他那就是个无底洞,哪有彩礼给你退?那我北风成了什么人?”
“脸面这东西,有时坑死人,听我的,准没错,你爷俩在北门河英姿飒爽,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受此拿捏,你冤不冤?”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你这么四两拨千斤,轻轻一点,让我茅塞顿开,佩服,实在是佩服!你等着,我得送你几张皮子!”
“使不得!使不得!你要这样,朋友今后没得做!”
从北家出来,太阳有些西沉,若有若无,听得见狼嚎声,悲苦地在哭。
汽车,黑色的汽车,在福祥药铺门中停下,从上面下来个卫兵,脖子挂着sg,一只手在扳机上,另一只手开门。
史凤琳一身戎装走下来,伸伸懒腰,腰间皮带上,挂着把驳壳枪,一脸冷竣,跺一下脚,对卫兵吩咐道:“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回头别吓着她!”这时太阳几乎掉在地上,信步走进去,“夕红你好,我回来了!”正在看书的陈夕红慢慢抬起头,怔怔看着来人,如果不是起忆中这张脸,她几乎认不出来这个人了,胖了,也老了,陌生的疏离感,让她不敢相信: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金银铜铁一起削!改变的不仅是容貌,还有早年象树一样栽下去的信念,她本能哆嗦着,“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夕红,我是你的凤琳,你认不出我来了吗?”他脱了帽,甚至把头发往上抚了抚。
陈夕红直勾勾看着他,当年这个意气风发的人,变老了,变冷漠了,那个下着淅沥小雨的日子,他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是那样决绝,连母亲去给他拿她给他准备下的东西,就等不得,后来,除了一两封信,就再也没给她留下什么,无语,默默无语,豆大两颗泪水跌跌撞撞滚出眼眶,委屈,悲伤,愤恨,逆流成河,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间,在心河中汹涌澎湃,“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外头?你到底回来干什么?”终于绷不住了,哽咽,痉挛,执着的信念墙倒屋塌,崩溃了,伏在桌,哭泣有声,书象只中弹的大雁,重重跌到地上。
第14章:
1
史凤琳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搓着手。
往事如潮翻滚……
“夕红,我对不起你,我就是个混蛋!孙先生说:革命倘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我正是遵循这一谆谆……”
“别说了,你去革命吧,我没有拖你的后腿!……”
“好夕红,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我……总之是我不对,我向你检讨,我错了,可这么多年,我并没有辜负你,我一个人四海为家,四处漂泊,现在革命成功了,我希望和你一起过好日子!”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头,把一只手插进她头发里,看着她双肩一耸一耸在抽动,二十多年的委屈,象冰山一角,在融化,在坍塌,心中无限酸楚,让他也哽咽了,曾经的爱,曾经的恨,曾经的抓狂,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就葬送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里,心生悲哀,凉意泛上。
女人猛地站起来,泪脸朦胧,扑进他怀里,用头冲撞着他,双手象两条蛇在身上抓狂,然后,攥成拳头,捶着他,只有几下,哭一阵,用嘴猛咬他的衣服,咬不动,上移,踮着脚,去咬他的脸,象河蚌那样,死死地,咬出血来,男人只有忍耐,然后,将她整个人抱起……
第二天早上,史凤琳携着有些羞涩的陈夕红,回到了黄花甸子,她如一抹斜阳,安静跟着他,他的卫兵,挨家发贴子,要请客,一家一个,并且不收任何财礼,这让那些穷苦人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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