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杀我,可以,但你想重开天门,令天外邪魔重回人间,绝无可能。”
渊天听完这一席话,眼底那点最后的笑意也尽数褪去。
昔日魔主驰骋神州大地时,人族不过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脚下泥尘。
什么皇室帝主,什么世家名门,皆不过釜中血水,煮作一锅肉汤饮尽,岂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两脚羊竟也敢踩在他们头上,反将妖鬼贬作低贱奴仆。
“墨麟,你给人族当了百年奴隶,被打断了脊骨,可我们还记得我们身上留着何等高贵的血脉——”
三枚棋子,在绿衣妖鬼指间黑白分明。
渊天目眦欲裂。
墨麟淡声道:
“你想做魔,那是你自己的事,但现在——你只能选一个活了。”
身后的四名下属顿时扑通一声,齐齐跪下。
渊天闭了闭眼。
他救不了他的人。
九方星澜与他本就是各取所需,如今对方已生退意,时机未到,他其实也没有理由再与墨麟对峙下去。
然而莫大屈辱堵在心口,令他血液翻涌,这一口气竟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墨麟。
一个生母都容不下他的无名小卒,却走了大运,觉醒了极为罕见的双炁体质,成了这世间最接近魔的存在。
而他分明是魔主的直系血脉,却未能继承到这样强大的力量……
在墨麟耐心耗尽之前,僵直的触肢终于动了动,随意指向一道身影。
墨麟唇角扯出一个森冷笑意。
琉玉进来时,恰见到三枚裹着鬼火的棋子如暗器飞出,穿人头颅的一幕。
她原本是想上来,亲自向玉面蜘蛛讨女使绿珠的债。
却没想到墨麟已经先一步替她解决了,更没想到,这里竟然闹得还挺大。
鲜血乍然飞溅一室,溅在窗边那名月白锦衣的青年身上,渊天抬眼朝门边的琉玉望了过来,眼下溅到的鲜血如一粒红痣,凄厉如艳鬼。
阴山琉玉。
渊天不禁想起在玉山见九方星澜时的场景。
他们双方虽说暗通款曲,也算合作关系,但九方星澜瞧他的眼底却没有半分尊重。
九方星澜不用玉山的茶具,不坐玉山的坐垫,就连他去九方星澜暂居的住所时碰过的东西,他走后都会被九方星澜的人统统销毁。
仙家世族对九幽妖鬼轻贱至此。
但墨麟,却能将仙家世族的明珠娶回他的极夜宫,同室而居,同榻而眠。
——他凭什么?
妖鬼之主的尊荣,世无其二的美人,这一切,本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位便是尊后?”
渊天的脸上骤生三分笑意,衬得那颗血痣愈发诡异。
“尊后站得那么远,是嫌这内室血腥太重,还是一室妖鬼原形毕露,脏了尊后的眼?”
站在琉玉身后的揽诸冷嗤一声。
看来这玉面蜘蛛真是气疯了,都能说出这么拙劣的挑衅。
“尊后乃七境高手,杀你都使得,怕什么脏。”
然而他甩出自己形若八爪鱼、带着粘液的触须,扫开满地狼藉准备迎琉玉入内时——
“就站在那里。”
琉玉差点破功,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肃然,指着他怒喝道:
“不准靠近我,绝对不准过来!”
揽诸:“……”
不是!
她真嫌弃啊!
妖鬼最忌恨的便是被人嫌弃自己的妖鬼之态。
也有妖鬼会引以为傲,如玉面蜘蛛,但更多的妖鬼,如他,如尊主这类,都极忌讳被人用厌恶的目光审判身上非人的部位。
他们生来如此,无法选择。
旁人厌恶他们的妖鬼之态,就像瘸子被人审视那条残肢。
可偏偏,摆出这样一副嫌弃模样的人是阴山琉玉。
揽诸就算再有不忿,想到她方才摁着九方星澜给自己道歉的样子,那点不忿也很快烟消云散,开始很自然地替琉玉找起了借口。
他们这样……也确实算不上好看。
这位大小姐生得花容月貌,身边的仆从也都是清秀周正的面孔。
骤然看到他们这样的妖魔鬼怪……嫌弃也是正常的嘛!
她都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世族公子给妖鬼认错,这还不算对妖鬼的善意吗?
算了!忍了!
他忍了,但琉玉环顾周遭,却发觉自己忍不了。
玉面蜘蛛背后那八根触肢足有一丈,上面布满绒毛,每一个关节异常灵活,两足相碰时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地上躺着的妖鬼尸首,有着蝙蝠的翅膀,却没有脸,取代五官的是蠕动的肉芽,一半被墨麟的棋子烧成了炭,另一半却还在垂死挣扎。
就连十二傩神这边,琉玉匆匆一瞥,看到了长着人面的猿猴,只剩骨架的骷髅,还有小虫从头发里密密麻麻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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