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熠熠发光鹤立鸡群,让这天前来视察的领导们频频瞩目,先是校长挨了训,然后是班主任挨了训,最后是郁白挨了训,只能留下来写保证书,保证自己的发色是天生的。
噩耗传来后,班主任一脸难以启齿,不愿开口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头发变得不再重要了。
后来每次升学,从初中到高中,老师们总从怀疑他染发的不满开始,以听说他是那位见义勇为英雄市民的儿子后的同情结束,老师们都格外宽容地接受了他的发色与解释,允许他当个特例——尽管那真的是天生的,但没人真的信。
郁白的父亲就这样极富戏剧性地猝然离世,留给他一个狭小空荡的家,一笔丰厚的赔偿金,一个英雄市民之子的美名,一位起初由政府指派后来主动无偿服务的心理医生,以及……
“哎,你快进去,我给你把门打开了。”
刻意放低的声音打断了郁白的思绪。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回到了小区门口,慈眉善目的门卫大爷从岗亭里探出脑袋,主动打开了门禁,正冲他招手。
“快点快点,那些人盯着你呢。”
大爷一边紧紧盯着街对面的寸头男们,一边热心地把他推进了小区,还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欠了人家多少,看着明明是个白白净净的学生仔,造孽哦!”
“……”郁白欲言又止,试图解释,“谢谢大爷,我不是在被追债。”
“行行行,我关大门了,你快回家呀,别待在外面了!”
郁白只好认命地闭上嘴,转身回家前,敷衍地冲街对面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了。
几个寸头男立刻挺直了腰杆,面露恭敬,整齐划一地朝他挥手回应,花衬衣迎风招展。
身后传来门卫大爷“嚯!”的一声。
郁白不用看也知道会是什么景象,只觉得脑仁疼。
他勤俭持家,经济状况良好,当然不是在被追债。
准确地说,这几位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寸头男,是专门保护他的保镖。
这也是父亲的离世为他留下的意外遗产之一。
那天在斑马线上的人群中没有小学生郁白,却有一个正要过马路的高大魁梧花臂男。
他恰好是一名让当地人闻风丧胆的黑势力头目。
而在这次险之又险的死里逃生之后,这位被英勇小电驴拯救的黑老大显然被同时拯救了心灵,明白生命无常,善良无价,从此金盆洗手,转而投身正当事业,并发誓会将英雄市民的遗孤视如己出,以此报恩。
虽然黑老大确实改变了营生的手段,也如他所言竭尽全力地对郁白好,但他手下人的气质和着装风格还是有点让人胆战心惊。
学生时代,郁白曾经被学校老师当场撞见过和保镖在一起时的画面,年轻却勇敢的老师见混混们人多势众,怒斥一声后拉着他就往外狂奔,不明所以的寸头男们则在后面一路狂追,场面堪比集体马拉松。
眼见一旁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跃跃欲试地要加入队伍,目瞪口呆的郁白急中生智,大喊自己是在为写社会实践报告而做人物采访,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后来屡次使用这个借口来解释类似的情况,久而久之,竟光荣地夺得全省高中社会实践报告评比第一名,从此阴差阳错地走向了成为通俗杂志专栏写手的未来。
长大后的郁白抗议过保镖的事,将报恩刻进了心底的黑老大表示这属于业内传统习俗,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绝对不能让步。
直到某一次,郁白例行去见陈医生时,刚好遇到一个当时正处在发病期的病人持刀闯入,幸亏被警觉的保镖们当场制服,才没有出什么事,所以他也就渐渐默认了这些人的存在。
说起那个病人……
好累,不想回忆了。
他生命中见证过的神奇事件,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总而言之,他现在要回家好好瘫上一天,出门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深夜尚未到来,郁白决定把小星星的问题抛在脑后,先享受当下的平静时光再说。
他穿过绿荫遍布的小径,走进楼道,在静谧的氛围里感到惬意的安宁。
这是一座全市知名的闹鬼小区,因而同时具备了环境优美、位置优越,又住客稀少、租金低廉的特征,很符合郁白的租房要求,小区里的种种传闻还能成为他创作时的养分。
他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如果真有鬼的话,他爸怎么从来不曾找上他?
至少也该为他这些年跌宕起伏的惊奇遭遇掬一把老父亲的鬼泪。
电梯正位于一楼,郁白在脑海里想象着一会儿独处时舒适的空调、零食,和柔软的沙发抱枕,快步走入轿厢。
他刚要抬手去按自己居住的楼层,却看到那个数字已经亮起。
电梯里有一个陌生的乘客,身材高大,有些拘谨地站在角落里,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额前微卷的黑发,正蓬松地漾开。
郁白朝他瞥去一眼,没有多在意,大约是新搬来的同层邻居,或是访客。
他绝对不会做跟陌生人攀谈这种没事找事的事。
比起动不动就波澜壮阔的外面的世界,能宅在安全宁静的家里实在是种莫大的幸福。
郁白这样想着,脸上总算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闭合。
“哎——等等!”
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猛地横插进来,挡住了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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