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英豪和小柳治在汽车里达成了共识————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要把事情向上报告给军部了。
汽车队伍疾驰在通往天津的大路上,上午出发,晚上才到。汽车队伍分成两拨,小柳治一派不作停留,直接赶往稻叶大将官邸;马英豪一派则是直奔自家。
汽车络绎开进天津马公馆的院子里,日本兵把刘平从车里押进楼内。马英豪奔波一天,右腿隐隐作痛。进门之后先吃了一片止痛药,他端着一杯热茶走到了刘平面前,一边慢慢的喝,一边上下的打量对方。
刘平的双手依旧是被手一铐锁在背后,两名日本兵虎视眈眈的站在两旁,分别握住了他一条臂膀,两人静静的对视片刻,马英豪仰头喝尽杯中残茶,缓缓咀嚼着口中的茶叶渣子,他发现刘平的眼睛很特别————黑眼珠太大了,微微陷在眼眶里,倏忽一转,快如闪电。
“请你到我家来。”他开了口:“谈一谈诅咒的事情。”
刘平轻声答道:“我有要求。”
马英豪一挑眉毛:“说。”
刘平说道:“我要撒尿。”
马英豪的脸上显出失望神情。对着两名日本兵说了一句日本话,他端着茶杯转身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又倒一杯。
两名日本兵没有为刘平卸下手一铐,而是一路跟他进了马公馆内的卫生间。刘平毫不客气的连拉带尿,一切都由日本兵伺候着。而日本兵虽然属于战争机器,但也具有人的情绪。二人站在一抽一水马桶两侧,统一的皱着眉头,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良久之后,刘平回到了马英豪面前。马英豪看他脸上隐隐的带着点笑意,显然是很舒服,就忍不住好奇,又问一句:“还有要求吗?”
刘平点了点头:“我……饿了。”
马英豪一笑:“如果你我是萍水相逢,我此刻一定好好招待你。”
刘平摇了摇头:“不必,家常便饭就可以。”
马英豪再次挑一起眉毛,发现对方不傻装傻,把话全拧着说。既然如此,他只好单独直入的挑明正题:“如果你肯和我合作,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吗?”
刘平认真的正视了他:“大少爷,我无能为力。”
马英豪垂下眼帘,望着手中半杯热茶笑了:“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意味着没有价值。刘平,你既没有价值,我又留你何用?”
马英豪不喜欢打持久一战。他活了三十来年,一直处于备战状态,如今终于正式开战,他真想痛痛快快的速战速决。对于不听话的刘平,他自有一套刑罚。当然不是深牢大狱里的老一套,他可没有耐一性一去做行刑人。
他把刘平带进了他的密室里。让人扒下了刘平的衣裤,他用手杖轻轻一杵半面墙大的玻璃缸,缸中新换了水,水位高出了他的头顶。几条海蛇在其中穿梭游曳,在电灯的照耀下,它们显得分外绚丽。
扭头望向刘平,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充当食物。”
随即他微微一笑:“不合作的代价。”
下一秒,刘平腕子上的手一铐被解一开了,他被人高高举起,直接扔进了玻璃缸中。
扑通一声落了水,他在水中仰起头,就见一面铁丝网从天而降,罩在了玻璃缸上。而玻璃缸的边缘镶着一圈铁箍,铁箍每隔一段便有铁环突出,几把锁头挂上去,便能把铁丝网固定在玻璃缸上了。
马英豪等着刘平服软求饶,所以并没有即刻上锁。然而隔着一层厚厚的有机玻璃,他只见刘平缓缓下沉,没有恐慌,没有挣扎,只有几串银亮亮的细碎气泡,从他的耳孔鼻孔中逸出。
苍白修长的身一体落到缸底,剧毒的海蛇们似乎没有当他是个活物,纷纷在他的腋下与腿弯之间穿梭,姿态是一如既往的灵动。
马英豪彻底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而刘平在水中把脸转向了他,抬手拍上了玻璃缸壁。歪着脑袋继续探头,他的鼻尖在玻璃上贴出一个小一平面。
海蛇的尾巴在他头顶盘旋扭绞,他向上一转眼珠,做了个天真好奇的表情,然后继续向前凝视了马英豪。
马英豪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爆发似的大吼一声:“上锁!快,上锁!”
刘平双手全贴在了玻璃上,仰头去看几名半老仆人踮脚伸手,很费力的把铁丝网锁在了玻璃缸顶。玻璃缸太高了,仆人们虽然都算是高个子,但还是有人需要踩着小板凳借力。如果他猛窜上去,或许还能突破铁丝网逃脱,可是日本兵站在门口,他们全副武装,举槍就能把他也打成一张网。
于是刘平就没有动。他自己倒是不怕什么,只是有点惦念北京的赛维和胜伊,并且真饿。
马英豪的手有一点抖,连带着手杖都软一了,点在地上虚虚直晃,不能完全取代他的右腿。东倒西歪的出了密室,他心中狂乱的想:“怎么回事?”
随即他告诉自己:“水一性一好,一定是他水一性一好。老二老三是从哪里弄来的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马英豪让仆人给自己拧了一把热毛巾,满头满脸的狠擦。擦过之后眨巴眨巴眼睛,他认定自己是太疲惫了,累糊涂了。于是他饭也不吃,一头倒在沙发上,闭了眼睛就想睡。身一体沉重到了极致,反倒是轻飘了,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只感觉自己虚弱至极,竟然一动都不能动。
仆人都消失了,客厅黑暗如同深水。忽然外面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依旧是不能动,只能极力睁大一双眼睛。潮一湿微咸的海水气味弥漫开,毫无预兆的,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了他的咽喉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显现在了他的眼前,是刘平的眼睛。眼睛大极了,黑到不见了眼白,在暗中骨碌碌的乱转,像鸟,像蛇。
“我饿了。”他清楚的听到了这三个字,是刘平说出的,看不见嘴,但是听得到话。
没有呼吸,没有热气,只有血腥味道直冲他的鼻端,让他很笃定的预感到了一口利齿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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