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半躺在太师椅上,原本就老迈的杨镐,这几天下来,胡须尽白,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石民,将这奏疏润色一番,快马发往京师,”
那幕僚名叫茅元仪,是杨镐旧识,两人关系更像是忘年之交。
茅元仪,号石民,自幼喜读兵农之道,成年熟悉用兵方略、九边关塞,后著有兵器图书《武备志》。
如今见经略蒙难,茅元仪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这时客厅大门忽然吱呀声响,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来。
“老爷还在议论兵事,怎的这样不知规矩!”
茅元仪正要挥斥家丁,忽听那家丁道:
“大老爷,宽甸那边来人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杨镐听见这话,微微睁开眼:
“怎的,刘大刀也被鞑子埋伏了!”
家丁听了连忙摇头,上气不接下气道:
“回老爷,不晓得是不是被伏,那人说是来求援的,”
“求援?”
杨镐猛地坐起,抬头望向家丁,茅元仪神色也是一变。
“刘总兵的人现在何处?”
家丁听经略大人改口叫刘总兵,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才回道:
“老爷,那人就在外面,受了伤,还有个同伴路上让鞑子杀了,”
“哦,带他进来,”
家丁刚要出门,茅元仪又道:
“持经略大人腰牌,去城中找个可靠郎中,城内混乱,速速回来,再备些吃食,快去!”
家丁接过腰牌,匆匆下去,杨镐在厅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刘大刀竟还未死,怪哉!怪哉!若此事属实,东路军当有一线生机,辽事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杨镐与刘綎互不对付,万历援朝时两人便积攒下宿怨。
经略大人的命运和刘綎以及这东路军休戚相关。
对杨镐来说,若能保全一路人马回来,再回京师找言官们运作一番,皇上未必会定他死罪。
眼下陈玉庭他们咄咄逼人,想要以前线兵败,置杨镐于死地,若刘綎能够保全甚至击退建奴,他便可以在辽东立于不败之地。
杨镐微微点头,心想若刘綎真能挺住,也或能与这武夫和解,以后将其引为外援,共同进退。
正在心中盘算计划,忽听见内庭嘻嘻笑声。
杨镐眉头皱紧,想起这次家人受自己连累,很大可能会被充军,女儿怕是要去教坊司,不由心中一阵悲凉。
“爹,你怎的又在写字!我也要学,乔一琦何时回来,他的字写的真好!”
一个少女从内庭出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齐胸穿着件素白长锦衣,裙摆延伸到腰际,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身段窈窕。
“青儿,如何穿成这般模样!”
少女娇嗔一笑,冲茅元仪行了万福,嘻嘻哈哈喝茶去了。
杨镐晚来得女,对女儿颇为宠爱,只把当做男儿来养,平日里教些经书典故,这几日为萨尔浒战败,焦头烂额,也没空过问女儿学业。
这时候,家丁头子带人进来。
一个满脸灰尘的明军士卒出现在几人面前,他步履踉跄,发髻凌乱,脸色惨白,一看便是有伤。
杨镐瞥见鸳鸯战袄上还有斑斑血迹,不等开口,士卒便跪倒在地,挣扎着从袖中掏出纸条:
“小的是刘总兵麾下家丁王斌,我家老爷让·····”
王斌说了两句,便昏死过去。
茅元仪见这幅模样,连忙朝家丁挥手,让家丁把人带下去。
“我刚才找了几个刘綎旧部,确认无误,是他家丁不假,”
杨镐微微点头,颤巍巍打开那张沾着血迹的字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
他神情极为认真,就像当年在京师参加殿试,展开大卷(殿试时试卷较乡试更为宽大,故称“大卷)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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